“田藤?”她含糊不清地又叫。
田藤没有解释长达十秒没有应答的原因,他若无其事地问:“你明天来上课么?”
任青筷子上挑着几根面条,想了想,不确定道:“下午去吧。”
“你在哪儿呢?”
“我在医院。”
田藤盯着田静留在他房间的大狗熊再度沉默,实在是找不到话题。
任青鼻头冻得红通通的,她低头咬住筷子上的面条,口齿不清道:“我正在吃面,医院门口这个面摊上做的鸡蛋面挺好吃。”
“这么晚吃饭?”
“因为中午吃得太多,一直不饿。你晚饭吃的什么?”
田藤终于松口气:“豆浆,油条,楼下买的,今天有人心情不好,罢厨……”
任青第二天下午去上课,数学老师不再发脾气,但是也不搭理她。昨天发的卷子少了一份,没有任青的,他今天下午上课并没有补带一份过来。不过韩铮懒得做题,直接把自己的塞到任青的抽屉里。田藤悄悄收起抽屉里的影印纸。
任朵兰出院的当天晚上,王阿姨提着一箱营养舒化奶过来探望。她感到很抱歉,如果那天她能晚点走,或者再细心一些,也许就不会发生后面的惊心动魄。
任青坚决不肯收礼。
“阿姨,我真不能收,您赶紧带回去吧。”
王阿姨嗓门很大,不知情的人会以为她在跟人吵架。
“你跟我客气什么!赶紧给你姐收好,我听欢欢她姨说舒化奶是低乳糖牛奶,你姐喝最好。”
任青用力摆手,脸上臊得慌:“不行,阿姨,我们平时就老是麻烦你,真的,您带回去给自己也补补。”
“我腿脚好好的我补什么补?”王阿姨不由分说把牛奶搁在饭桌上,她把围巾重新围上,低头看了看任青配饭的腌萝卜,道“我去年冬至焖了豇豆,挺入味,明天给你弄一碗来,你也换换样。”
任青脸红道:“好……谢谢阿姨。”
“谢什么,也不是值钱的东西……你姐睡了?”
“刚睡。”
“行,那你也早点睡,我就走了。”王阿姨嘴里飘出白色的哈气,她走到门口,又顿住,回头看着亦步亦趋的任青,轻声道,“你是好孩子,阿姨就冲着你跟你姐这么难却不离不弃就稀罕你。你跟欢欢一样的年纪,甚至你还小她四个月……阿姨腾出手帮你一把,真没什么,你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啊,我想起你叔叔刚走的那些日子,我一个人拉扯欢欢单位托儿所两头跑,后来因为常常迟到早退,单位不肯跟我续签合同……最后都会熬过去的。”
任青点点头,没有说话。
王阿姨拍拍任青的肩膀,笑道:“行了,不用送了,你赶紧洗漱睡觉吧。”
王阿姨走后,任青细心地掩好门窗回到窄小的胶片冲洗室。她在床上压了一本大辞典,然后掏出数学卷子咬着牙做题。胶片冲洗室实在是阴冷,不过半个小时,她的手指就冻得发木,她往掌心里呵了口热气,起身去任朵兰房间查看。任朵兰睡得极熟,脸颊红扑扑的,被窝里也暖和。
坚持做题到深夜十一点,任青抵不住困意,终于收起卷子钻进被窝里。她把贴身的衣物都压进棉被里,以保证清晨暖烘烘地穿上。
仿佛只是一眨眼,天就亮了。胡同四周渐渐有了生气。大爷吆喝着微胖的小儿子一起出门跑步,小孩儿磨磨蹭蹭的,显然不愿意离开温暖的被窝。卖青菜的中年夫妇推着三轮车,争论着起伏不定的菜价,热热闹闹走向近郊的蔬菜批发市场。屋后不满一岁的小孩固定在这个最好眠的时刻惊醒,接着按照惯例放声大哭......
再过二十分钟,隔壁传来王阿姨扯着嗓门叫欢欢起床吃饭的声音。
任青一骨碌爬起来,踩着拖鞋去厨房开火煮水,三十秒后打着冷颤跑回来一件一件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