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藤凌晨回到家,明明滴酒未沾,却一身浓郁的酒气,以及赵妍周身的化妆品香气。他五分钟洗了个澡,然后钻进被窝里酝酿睡意……睡意却迟迟不来。屋里静悄悄的,他看看凉台上晾晒的衣服,看看挂在树梢的月亮,时间不知不觉就消失了。
对面房间忽然传来低弱的哭声,他起身赶紧过去,却是田静翻身时的癔症。她嘴里咕哝着“打你”,含着眼泪小胡噜不停歇,莲藕一样的胳膊腿儿没有防备地摆成个大字。田藤把她的手指从嘴里拽出来,替她压好棉被,慢吞吞出去。
重新回到床上,他放弃地拿出MP3听歌,半个小时以后睡意姗姗来迟。意识消失前,他又想起漆黑胡同里任青悄无声息的掉泪,心头沉甸甸的,接下来的梦里也全是灰扑扑的雾霾。
任青第二天没有来上课,也没请假,班主任习以为常了,只是仍旧有点不耐,尤其是数学老师在教研组当着其他任课老师的面再一次对她抱怨后。她知道任青家里确实有困难,但是总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地上课,对班上其他同学影响实在不好。她琢磨着是不是跟年级主任说说,给任青调个班级,她的成绩老实说高三上学期下降不少,并不适合再留在三班。但是距离高考只有不到半年的时间,这个时候任何变动都不太合适,而且因为大家都知道这个女生是个棘手的存在,有不得不迟到早退的理由,她不愿意留,恐怕其余几个差班也不愿意收。
最后一节课是自习,田藤埋头有条不紊地做题,并不去看前面空荡荡的座位。韩铮跟条蛇一样“嘶嘶”半天,终于得到他的注意。
“你跟任青昨天干什么去了?”
田藤笔尖一顿,眼皮微微抬起,轻声道:“关你屁事。”
韩铮愤愤丢他一团废纸。
夏砚阳回头借圆规,田藤翻翻抽屉,无奈道:“不好意思,好像落在家里了。”
夏砚阳却认为他是不愿意借给她,因为昨天她跟赵妍赶也赶不走地跟着他们。她有点难堪地咧开嘴笑笑,起身去借前排的。
夜幕降临,任青空着肚子坐在床边细细地给任朵兰擦脸。任朵兰让疾病折磨的枯瘦如柴,脸上更是只剩一张皮,任青的手指来来回回,清晰地描绘出她曾经让人艳羡的优美颌骨。
“姐,我炖了甲鱼汤,一会儿晾凉你尝尝。”
任朵兰看着窗外电线杆上几只瑟瑟的雀鸟走神。
她不轻不重道:“你才挣,多少钱?浪费。”
任青把毛巾丢进脸盆里,端起有些发烫的大茶盅轻轻搅拌,解释道:“不是买的,大厨师傅给的,他说饭店里买进一大筐,少一只两只看不出来,他给我留了后门,是我自己进去拿的。”
任朵兰回头愣愣地看着她。
“不烫了,你尝尝,我总共拿了两只,明天下午再给你炖剩下那只。”
任青笑眯眯地把汤匙送到她唇边。
任朵兰突然别开脑袋。
“怎么了?我做好尝了一口,味道不赖,真的,你试试。你要是不喜欢,剩下那只我请王阿姨帮忙做,她有经验。”
任朵兰嘴巴微动,但是并未出声。
“姐,再不喝凉了。”
任朵兰终于张口,缓缓咽下竟然有些苦涩的汤汁。
汤喝完以后,任青把甲鱼肉捣烂,一点一点喂入任朵兰嘴里。任朵兰睡下以后,任青把剩余的甲鱼汤和肉放进医生办公室的小冰箱里,打算给任朵兰当早餐。她喝白粥嚼馒头也能果腹,就不浪费好东西了。
田藤打电话过来的时候,任青正蹲在医院门口的小面摊上吃面,简单的鸡蛋面,不加火腿。
她接电话的时候看看时间,是九点。这个时节,九九寒梅图虽然将将画到五分之三,但是仍旧不算暖,而九点应该是靠在床头打着呵欠看电视的时间。你看,卖面的小贩显然就在熄火收摊。
“喂?你好。”
田藤要挂电话的时候听到对方的应答,他顿了顿,有点懊恼。他跟她课外是没有话题可说的,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
“田藤?咦?是不是不小心按到通话记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