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致远随谢非衣那一抹纤细艳红背影,绕过高耸石墙。又有几头妖兽自拐角处怒吼袭来,仍被谢非衣灵剑利落斩杀,走廊里肢体横飞、鲜血四溅。
这女剑修眼光毒辣,剑剑皆刺中妖兽要害,单致远如今开始习剑,对各家之长皆有心学习。故而对谢非衣这等剑术与眼光大为佩服,便跟在身后揣摩学习。
谢非衣召出两柄飞剑,一黑一紫,有若两道光影在头顶穿梭,在愈加密集的妖兽当中杀出一条血路。
单致远只得召剑在手,他神识尚不能外放,故而单手执剑,在谢非衣身后也不过能练习一下剑招罢了。
妖兽怒吼,在迷宫中层层回荡,血腥臭味四散弥漫,不觉间便激起人心中暴虐血性。就连单致远亦是在灵剑劈开妖兽坚硬厚皮,斩断柔软血肉,激起一片宛若五月鲜花绽放的血污时,尝到愈加深沉的愉悦滋味。
杀戮,血腥,强权,主宰。他人生死只在一念。
单致远只觉热血沸腾,神识昏沉,战斗得愈加狂热,又一次将灵剑高高举起。
一道细弱尖锐悲鸣骤然响起,单致远悚然一惊,剑势硬生生停下来,剑尖所指处,一头不足半尺长的灰色铁甲妖狼幼崽匍匐地上,一面龇牙,一面瑟瑟发抖,嗓音幼嫩,长嘴中露出的尖牙,尚且细软无力,只怕连布衫也撕不开。
谢非衣道:“斩草除根,杀了它!”
单致远却动弹不得,与那幼崽四目对上,只见那琥珀色清亮狼眼中倔强与惊恐交替浮上,便更是下不了手。他便垂下剑尖,轻声道:“快逃。”
那幼崽仿佛听懂了,努力挪动后肢,却是一步一趔趄,跌跌撞撞要跑。斜刺里陡然窜入一条深灰巨影,却是头成年母狼,一道深刻剑伤自胸膛对穿到后背,鲜血颗颗滴落,染湿一身刚硬灰毛。
它却强撑身躯,低头叼住那幼崽,便要往走廊外逃走。
谢非衣冷嗤一声,剑指一转,分出一道深紫剑光往那母狼身后紧追而去。
单致远急道:“不可!”便立即提气纵身,将那剑光自半空截下。灵剑碰撞,当一声巨响,那深紫剑影缓了缓,被撞得失了准头,噗一声生生刺进墙壁中。
单致远却是右手虎□□裂,手臂发麻,胸口气血愈加翻涌。灵剑早已断成两截。
那母狼在走廊拐角停下,竟转过身来,对单致远一拜,方才又叼了幼崽,逃得远了。
谢非衣扬手一招,将深紫灵剑收回,漆黑柳眉深深蹙起,冷道:“你只当自己仁慈,实则不过软弱。这母狼受了重伤,护不住幼崽,母子只怕熬不过几个时辰。”
单致远面无血色,调息了许久方才压住胸口气血憋闷翻腾,歉然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何况……”他如今方才有心思向四处打量。原来他二人不知不觉,竟闯入一间大殿之中,地上处处血迹骸骨,只怕被妖兽当做了巢穴。如今这巢穴已空,妖兽无论强壮雌雄、老弱病残,逃的逃、死的死。
堪舆术尚未失效,如今一对照,他二人已深入迷宫东北角落,便不由叹息道:“这巢穴并不在必经之路上,何必特意深入,赶尽杀绝……”
他话音未落,便见一道黑光猛烈袭来,竟是闪躲不及,被一股蛮力重重撞在胸膛上,踉跄几步跌坐石板,只觉胸口剧痛,张口吐出一口鲜血来。
那口心头血却并未落地,反倒悬空向谢非衣飘去。
谢非衣此时神色诡异,双眼中深沉漆黑,不留半分白,又兼嘴角上勾,冷漠诡笑,更显出几分诡谲异常。细白手掌中,正把玩着一尊黑色豹型石雕。
单致远撑住石地,才要起身,顿觉胸口又是一阵剧痛,只怕肋骨也断了几根,此时更哑声喘息道:“谢……道友?”
谢非衣张口,嗓音却冰冷生涩,全无半分人气,桀桀冷笑道:“你这小道士,倒真有那小子几分迂腐模样。难怪青华老头派了心腹,要以这炼星石来试你。”
单致远全然不知晓这其中关节,只得怔然看她,却也明白,这人绝非天乐门弟子才是。不由怒道:“你是何人!”
顶着谢非衣外形之人仰头大笑,面上浮现出几分傲然之色,倨傲道:“本座乃三界第一魔尊,灭道魔尊是也。”她却不愿多做解释,只将那黑豹石雕向半空抛去,冷声道:“虽不知青华老头此举为何……不过是真是假,一验便知。”
黑色石雕与单致远的心头血便在半空中悄无声息撞上。
直到此刻,幸臣、六甲与北斗三位星官,方才查到了九方荒冥的蛛丝马迹。
第一次试炼中,被杀的修士高达七十三人,而后那老魔不知又附身何人身上,潜入迷宫。如今迷宫之中,亦有三名修士遭了毒手。
人人皆被挖去心脏丹田,胸腔一片空洞淋漓,死状惨烈。
灭道老魔九方荒冥,正是以此举恢复自己的修为。
北斗立在一具尸首旁,横棍重重在墙上一扫,激得碎屑横飞,怒道:“可恨!”
幸臣叹息,立起身来,“人神殊途,我等自神界下凡,在此地自是受重重束缚。北斗,莫急,那老魔必定藏身迷宫内,很快便会露出马脚。”
北斗仍是愤愤不平:“究竟哪个迂腐老头立的规矩,叫我等在凡间,能力施不出百分之一。”
六甲道:“是初代天帝。若非如此,只怕这脆弱凡间,早已分崩离析,再无人烟了。”
北斗只沉下一张脸,并不开口。
幸臣突然道:“这迷宫中有炼星石。”
他曾奉命护送炼星石给勾陈,故而对这宝贝散发的灵气极为熟悉。随即又动容道:“致远有危险。”
北斗同六甲俱是一震,便一同随幸臣疾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