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惜和萧景琰对望了一眼,梅长苏竟然对言侯无丝毫保留?
“叔叔知道,你们是怕事情泄露,招致不必要的麻烦......可是你可知道,这么多年,我心灰意冷,以为林家的骨血都不在了。若我知道你们在筹谋些什么,岂不是能早一些,替你们出一份力......”
“言叔叔,我们并不是不相信你,而是怕连累你......正如你所说,若是你早知我还活着,又如何能这般平平安安这么多年,豫津又怎么能无忧无虑地长这么大?便是乐瑶姑姑......在天上,也不希望你为了给她报仇,而断送了自己全家的性命......”
“乐瑶......”言阙的双眼有些泛红。“可是我多希望能够去陪她......”
“言叔叔......”言阙与林乐瑶久远的一段情,林燮在世的时候并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可终究,深情自在,就会被有心人发现,莅阳和南楚质子如此,言阙和林乐瑶,亦如是。只是不知日后,尘封多年,她和萧景琰的一段往事,是否还会被人常常念起。
“你放心。”只一瞬间,言阙便稳定了心神,再一睁眼,双目中又是能够穿透壁垒的利光。
“日前苏先生的一番拜访,对老夫有醍醐灌顶之效用,如今,为了豫津,我也不会再莽撞行事。只怕我力量单弱,若是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我一定鼎力相助。夜已深,老夫不便久留,告辞。”
若按礼数,言阙是当今正宫皇后的兄长,萧景琰名义上的舅舅,理应受以跪拜大礼。可言阙,动作利落,套上身上夜行斗篷,便如来时一般,去的悄无声息。
不知不觉,夜已深,然而今夜,不论是萧景琰,竹惜,还是列战英,戚猛等,都毫无一丝睡意。
言阙走后,萧景琰立刻吩咐下去,明日辰时,于郊外演武场,列阵检阅,各军机要臣,皆需悉数到场,不得以任何理由推脱。虽然他的口吻十分平静,可列战英等人,皆明白,明日一役,其艰险,难度,并不亚于一场生死攸关的边境之战。他们这些人的生与死,荣与辱,全部,都系于明日一搏。
“小惜......”从未觉得月光也是这般明亮,萧景琰舍不得闭上双眼,直直地盯着那并不圆满的弦月,好像到今天才发觉,不经意间,自己原来错过了那么多美景。
“残月虽美,终不及满月意头好,今日亦是初十,再过五天,便是十五,到时竹惜邀景琰哥哥,一同月下饮酒,可好?”
衣带浮动,暗香盈盈,在月光的映衬下,竹惜一身蓝裙,竟是比广寒仙子,还要美上几分。
“小惜......若是我没有命陪你过十五,你便自己离开,去找蔺晨,从此便隐遁于江湖,再不要回来。”萧景琰的心间有万般不舍,可此次生死关头,更胜从前沙场;而他一旦倒下,列战英等人或许会在霓凰和蒙挚等人的力保下活下来,梅长苏也因面上并没有暴露而得以万全;唯独竹惜,这个自愿站在身后,陪自己经风风雨雨的女子。原以为自己可以将她挡在身后,给她遮风挡雨;可这一次,却正是因为她跟自己的亦步亦趋地相随,自己倒下后,第一个刀斧逼身的人,也注定了,是她。
“相传,七月十五,中元节鬼门关大开,凡人有心志不定或是阴气太盛,会引来阴鬼怨灵争相蚕食,或许会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如今临近八月十五,不知你何出此等丧气之话?”竹惜明眸善睐,越是临近阴暗的处境,她的笑容却是愈加倾国倾城。
“小惜......”
“殿下不必多言。”竹惜不经意地撩撩耳边的碎发,清丽与妩媚两种截然不同的美,此刻在她身上,却是浑然天成,融为一体。
“你的话我都记得。你不必担心我,若是......你真的回不来,我定不会为人鱼肉。我会活着,而且会好好活着,活着,看着战英大哥娶妻生子,看着戚猛大哥儿孙满堂,看着庭生长大成人。定不会让那些希望我死的人,称心如意。”
萧景琰终于眉头舒展,“好。此去我便一身轻松,为了大梁,为了小殊,林帅,母妃,为了你,为了我,明日,我愿拼死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