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苏望夜倏地抬眼看向云挽,十分惊愕。
他从不羡口中,得知云挽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物。虽然她法力极高,但是性格冷淡,脾气古怪,一年四季除了面无表情,极少能在她脸上看出其他的情绪。
平时说话,也是半分情面不留。
他在不羡如此这般的洗脑下,自然理所当然地认为,云挽便是那种目中无人,高傲骄矜的女子,恰如——冷面魔王的称号。
但让他始料未及的是,她好像并不如想象中那么不近人情,只是会恰如其分地与他人保持距离。
长苏望夜诧异地看了云挽一眼,而后忽然正色,郑重地行了一礼:“多谢云姑娘。”
云挽一顿,颔首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旋即登上船去。
…………
此刻夜色已深,月朗星稀,江风飒飒,甲板上空空荡荡的。
船尾站着一个人。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睛上缚着白绫,头微微抬起,似乎仍在凝视着明州的方向。
一头青丝被冷风吹起,有发丝偶尔拂过他清隽苍白的面颊,使得他整个人,都显示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和萧索来。
云挽正从房间中走出来,忽而见到船尾站着的人,不确定地喊了一句,“阿惜?”
那个身影回过头来,正是阿惜。
“你在这里做什么?”云挽朝他走过去,一边扫了一眼船头,纳闷道,“怎么就你一个人?师兄呢?”
不羡一上船,必定要霸占船头,作为一个称职的船头专业户,若去船头找他,十有八九不会落空。然而此时的船头,空无一人,不知道他又去做什么了。
“他进房间了。”阿惜微微一笑,“阿挽,怎么还没休息?”
“睡不着,起来看看。”云挽走到他身边,顿了一下,“你怎么三更半夜还不睡觉?”
阿惜没回答。
半响,他侧过头来,忽然微笑道:“阿挽,今天晚上的月亮很美,是不是?”
月亮?很美?
云挽抬头,狐疑地看了一眼天空。
一轮银月静谧地挂在天上,月亮的光辉洒在甲板上,落在少年孤单的背影上,如黑夜一样,深藏不露地被卷了进去。
“是还不错。”她觉得阿惜这话说得十分莫名其妙,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看不见么?”
“我虽看不见,但我能感觉得到。”
阿惜温颜一笑,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支芦杆,许是之前顺手摘下的。
他将芦杆放于唇边,轻轻吹了起来。淡淡的月光映得他的脸庞越发俊美温柔,将他整个人都镀上一层不真实的暖色。
骨节分明的手指温柔地上下跳动,又若即若离地轻点涟漪。
一曲《莫失意》,仿佛少年低声磁性的耳语梦呓,又如温柔地抚慰情人安眠。
云挽听着这曲调,呆呆地看了他的侧颜半晌。
片刻后,才收回视线,将目光从他俊秀的脸上移开,转到漆黑的江面。
清冷素淡的脸上,被风吹起一抹凉意,明眸深处静夜似火。
“阿挽不开心。”阿惜放下手中的芦杆,平静地望着前方,这时开口,“是因为你师父,还是因为遇绮沙,还是因为寂夜城?”
云挽不动声色地一怔,她一点也不奇怪阿惜能够猜出她的心事,她早就知道,他虽然话不多,但他却最能看透人心。
“或许,都有吧。”云挽轻飘飘地吐出一口气。
“我知道,师父失踪十几年,没有任何证据显示,他的失踪和遇绮沙的血阵有关。对于寂夜城,我只是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云挽叹了口气,“我只是,忍不住。”
她忍不住焦虑,忍不住心慌,忍不住将责任全都担负在自己身上。
阿惜闻言,没有再说话,他温柔地低下头,挺直的鼻梁落下阴影,下颚的弧线在月色中明明暗暗。
手指转动,将手中的芦杆编成一只萤火虫,走到船尾,将它挂在灯笼上。
光线透过纵横交错的芦杆,从萤火虫的缝隙中透出,像透过万花筒,点点光亮落在船的甲板上。
“阿挽,所谓苦海,并非来自他人,而是自溺。”低柔的话音从白绫下覆着的唇角说出。
“若世事纷扰令你苦恼,不妨看看这月色星河。”
眼前玉壶光转,如星空银河,绚丽而浪漫。
云挽猛地愣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好男人都是英年早婚系列,好的,少城主夫人没戏了,还是专注男主吧
因为男主要上线了!!!他长大了,会自己来了!!!
所谓苦海,非来自他人,而是自溺。
——出自对程派京剧《锁麟囊》“苦海回身,早悟兰因”的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