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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劝棠(2 / 2)


赤黎再一次对准了他的咽喉,仍是要他命的手法。

童殊一俯身躲过,再一个鲤鱼打挺跃起,心痛地准备迎接第二轮攻击,然而柳棠出乎意料地掉转了方向,在众人的惊诧中以闪电般的手法,捡走了冉清萍的手臂,纵身跃起。

景决第一时间追出,乾玄九子跟上。

无论是为了柳棠还是为了冉清萍的手臂,童殊都有难辞之责,他自然也要奋起直追,却在跃起时,被冉清萍生生留住。

“童先生,请留步。”

冉清萍的语气平和,却有叫人不能违抗的凌驾之感。童殊只好稍稍停住身法,对冉清萍做了一长揖道:“不知上人有何吩咐?”

也不知冉清萍是不是故意,明知童殊急,却只盯着童殊浅笑不语。

童殊只好沉了沉气,摆正了姿态对着冉清萍。

冉清萍这才徐徐道:“童先生去追柳棠前,不如先听听我的所见?”

童殊急回走几步问:“您知道我师兄经历了什么?”

冉清萍示意他坐到身边道:“略知一二。”

童殊略有迟疑,他还是更想去追柳棠和断臂。

冉清萍颇有深意地笑了笑道:“童先生,我说过,你带不回他。”

童殊面上闪过被看穿想法的尴尬,他走到了冉清萍的身侧,长揖道:“上人,是我心急了。”

他这一靠近,便引得阿宁不耐烦地瞥来一眼。

此时阿宁已经止了哭,他修为低学识浅,于冉清萍伤势无从下手,只安静地陪在冉清萍身侧。

童殊冷瞥阿宁脚踝上绑着的银铃,这大约便是昨天起听到的铃声所在。这银铃其实在上次遇见冉清萍时见过一次,那枚冉清萍用的引路铃,只是不知为何后来会被绑到阿宁身上。

阿宁注意到了童殊的目光,他得意地交换了盘腿的坐姿,一串银铃声倾泻而出。

童殊眯了眯眼,只作没看见,蹲坐到冉清萍的另一侧,低声道:“恳请上人指教。”

冉清萍道:“我已跟了他月余,数次交手,都不能将他扣下。”

童殊吃了一惊,以冉清萍的修为已是当世第一高手,竟追不上柳棠。

是以,如果连冉清萍都追不上,童殊也就明白了为何冉清萍叫他不用追,他想了想,才小声道:“我有自己的办法。”

冉清萍半闭着眼道:“有时,你以为自有妙法,其实你的办法也在别人的设计之中;有时,你以为看到了真相,其实那是别人想让你看到的‘真相’。”

说完一双暗淡的眼,缓缓转向童殊。

童殊猛地一寒,只觉冉清萍已盲了的眼中如有剑光,刺得人心直颤,他听得一知半解,恳求道:“还请上人点化、言明。”

冉清萍道:“既追不上,再待时机。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何曾有过漏网大鱼?”

大鱼?指的是柳棠吗?童殊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只觉有什么被遗漏了,他脑海里飞快地分析时势,揪住了那差点滑走的思绪,道:“上人,我不明白,今日其实您已有时机将我师兄扣下处置,为何上人任由时机过去?”

“今日自你赶到起,已失去时机。”

童殊第一反应是不赞成,他也是想要追上柳棠的,疑惑道:“上人何意?”

冉清萍只是温和地笑了笑。

童殊却觉如芒在背,他一个激灵,猝然间便明白了冉清萍话外的意思——

自他到场开始,便不会容许谁处置柳棠,是以冉清萍要处置柳棠便再无时机了。

想明白此间深意,仿佛有利器在心尖上狠狠地刮了一刀,童殊惊出一身冷汗。

一惊在冉清萍在出剑那一刻,是当真要处置柳棠的!

二惊在他的心思在冉清萍面前如同一/丝/不/挂!

毫无疑问,只要他来晚一步,柳棠将已被处置。

冉清萍追踪柳棠月余,出手时毫不犹豫,执着果决到这等程度实在是令人生畏!

更令人心惊的是冉清萍对时势与人心的洞察到如此犀利的程度!

他一时有些喘不过气来,一边是担心柳棠,一边还有破坏了冉清萍计划的惭愧,只低着头,羞于言语。

童殊上次见冉清萍,对冉清萍的印象是一个慈祥的长者,修为卓绝,品性温和,爱护后生,没有攻击性。

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上次的认识真是太表面了。一个人能晋到上人,已到了能睥睨众生的境界,离飞升不过一步之遥,其所修之术,所历世情,已磨得心境如同明镜,冉清萍看世人,好似站在九重天门外的阶梯上望向世间蝼蚁。

这种被强者凌驾于上,一眼看穿,毫无反抗之力,无从掩饰,的感觉,比童殊他与别人一场大战心惊胆战百倍不止。

童殊一时冷汗淋漓,湿透夹衣——夏虫语冰,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上一个让他有这种感觉的人,是令雪楼。

也就是说,冉清萍已经到了令雪楼当年可以一念设劫,一念升仙的地步。

当年令雪楼选择了一念设劫,而后殒落无踪,如今的冉清萍又当如何呢?

童殊越想越是心惊,他怆然抬眸,望向冉清萍。

四目相接。

冉清萍的双瞳灰暗,却有什么力透而出,沉甸甸的。

令雪楼当年的境界应该还在冉清萍之上,冉清萍现在只差一步之遥,而当年的令雪楼是只差临门一脚,却一朝殒落,功败垂成,万事成空。

离终点越近,迷雾越重,风险越大,童殊很想提醒冉清萍几句,却万语千言无从说起。

以他现在的境界,形容不出那种微妙的感觉,在一个扶道境上人面前,他实在没什么资格指手划脚。

就像是当年,他在令雪楼面前,想要帮忙,却不得其法、不知其门,只天天看着令雪楼,看他时而起舞,时而高歌,时而弄剑,时而饮酒,时而盯着苍天默然无语。

那时的令雪楼就在他眼前,却似随时便要羽化,触不得,扰不得,叫人担忧又崇拜。

此时,童殊对着冉清萍轻轻眨了眨眼,不知冉清萍是否读懂了他眼里的濡慕与提醒之意。

作者有话要说:16点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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