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是将门之后,她不似寻常女子那般羞涩矜持,她唤他基哥哥,他唤她萧妹。再后来萧妹入宫做了基哥哥的萧嫔,萧妃,萧贵妃。只是后来。
后来他又选了新人,纵然她明白帝王不会也不能钟情一人,却时常与皇上置气,十日有八日没有好脸色,脾气上来连皇上诏她侍寝也不去,但总是皇上先服软的,叫她一声萧妹。
她也不爱争宠,与其说不爱,更像是不屑,她知道自己和皇上的情分,旁的人是不能比的。
“皇上说什么便是什么吧。”萧贵妃从回忆中回到现实,看着眼前已不似少年郎,眼角都爬上皱纹的人,生不起气,软软地答应了。
皇上看着萧贵妃久违的温顺样子,得寸进尺地接着说,“不过朕更想和你再有个公主,公主一定和你一样长得漂亮。”
“有一个皇子就够臣妾受的了,和你一样让人烦。”萧贵妃说话毫无顾忌。
“朕最喜欢你和朕的三皇子。”皇上宠溺地笑着,一点也不觉得萧贵妃刚才所说有什么不好。只是最喜欢三皇子,这话如果让容禄听见,必然要心惊了。
皇上当晚歇在了延禧宫。延禧宫的宫女太监都替主子高兴,连珍珠也多吃了些食,不管萧贵妃对皇上怎么样,只要是有恩宠便是最好的。
宫里的女人想要事事顺心实在太难,无论是荣华富贵,还是锦绣前程,都系在皇上的枕榻之上。
唐棠亥时还在锦华轩里,和芳答应商量给皇上生辰准备的礼物。
她和芳答应一样,都出生小户人家,乐器舞蹈虽然不至于一窍不通,但也上不了台面。
“要不然,咱们绣幅画给皇上吧?”芳答应想了好久都想不出来,桌上的糕点都快吃完两碟了。
“绣画....”唐棠重修着芳答应的主意,想到自己惨不忍睹的绣工。
好像是看出了唐棠的纠结,芳答应又想出个主意,“那姐姐咱们一起画幅画如何?”
画画唐棠也称不上拿手,可是如今也只有这个法子了。“那画些什么?”她歪着头问,拿了个糕点塞进嘴里,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画锦绣河山吧,虽然稍缺新意,但也中规中矩,不会出错。”向来帝王都是喜欢被人歌颂功绩的,一副锦绣河山图大抵能顺皇上的心意吧。
“那便画这个吧,只是我...”
芳答应瞧出唐棠的犹豫,拉着她的手亲昵道,“无妨,万事开头难,再怎么样还有玉儿陪着姐姐呢。”
唐棠看着芳答应惹人爱的样子,又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虽然芳答应常说她甜,可她觉得芳答应才是真的可人,好像不管遇见什么事,那双大眼睛总是明亮亮的,不会哭也不会绝望。
绣春大概就是陷进这双眼睛里,越陷越深,不能自已。
想到这儿,唐棠又出口问,“你和绣春...不怕被皇上知道吗?”这几日和芳答应日日在一块儿,唐棠看的真真的。
“皇上如何知道?这事情你知我知,天知地知,难道姐姐会去向皇上告发我?”芳答应一点儿也不担心。
“我怎么会这样背弃妹妹?”唐棠倒是急了,忙着解释。
芳答应看着唐棠认真的样子,认真说道,“玉儿和姐姐玩笑呢,玉儿自然知道姐姐是如何对妹妹的。”她停了停又说,“纵然皇上知道了,左不过是个死,玉儿不怕死,怕的是寂寞。”
她见唐棠没有反应,又接着说,“只是绣春,他应该也愿意为我死吧。”她说这话的时候,有点哀伤,又想起绣春对她笑的样子,他真的愿意为自己去死吗,芳答应也说不准。
唐棠觉得好奇怪,她爹娘去世的时候没想过死,被亲戚白眼相对的时候没想过死,在浣衣局日日苦役的时候也没想过死。
死是多可怕的事,如果她死了,就再也看不见春日的花,也吃不到甜甜的糕点了。
“一个人真的会甘愿为另一个人放弃自己的性命吗?”唐棠回到清棠轩的时候还在想。
她想日日都见着李沐,她觉得自己有点喜欢他了,可是要她为他去死,她是断断不愿意的。这样的感情她难以理解,却又有些莫名的向往。
“寂寞比死还可怕吗?”她想到芳答应言之凿凿的样子。
自己寂寞吗?她想,有侍月、采颦陪着,还有芳答应和自己一块玩,皇上也每月会来看她一次,算不上是寂寞吧。
可是她心里总觉得缺了一块,每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觉得心底空荡荡的,又觉得在这宫里好害怕,怕自己做的不好,又怕自己做的太好。
她好想把自己的害怕说给一个人听,可是那个人...她又想起李沐那张冷冰冰的脸,笑起来多好看啊,她真想让他多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