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七日便是皇上生辰,满宫都忙了起来,膳房自不必多说,日夜忙着,其他几房也不得闲。李沐自然是最忙的,从宴席上的菜式,到各级官员进献的贺礼,事无巨细,他都一一上心着,一日不合眼也是常有的事。
“韩贵人有身孕,不能饮酒,换成花茶吧。”李沐翻看呈上来的菜式单子,一行行仔细看着,偶尔用力闭上眼睛缓解疼痛。
“还有棠常在的,也一并换了吧。”他想起了什么,又嘱咐了一句。
唐棠是不能饮酒的。李沐想到那日送她回清棠轩,她抱着自己说那句话,还有那个绵长的吻。
李沐从未与人这么亲近过,对男女之情也并不了解。入宫前还是个稚童,入宫后只顾着活命要紧,每日除了讨好主子便没有旁的心思了。
直到得了皇上青眼,才结束活了今日不知道有没有明日的生活,但也是极忙的,也有人要他找个对食,只不过他从来都没有这个打算。
宫里太监和宫女对食并非是罕事。尽管同是奴才,但宫女不似太监这样有残缺,也大都是有些门第的,到了年龄便可放出宫去许人家。李沐自知残缺之身,不愿耽误清白女子,况且他眼界甚高,也不愿意将就。
只有唐棠让他的心乱过,“她到底是什么意思?”他皱起眉头想着,身旁的小太监唯恐他又有什么指示,低着头不敢说话。
唐棠的意思并不难懂,她也不喜欢拐弯抹角,只是她的意思,李沐不愿承认罢了。
李沐看完单子,准备去奉天殿给皇上交代,正遇上唐棠作画的染料用尽了,去内务府取。
他看见唐棠,下意识想躲开,却被她抓了个正着。
“李公公,”唐棠笑着叫住他,好像之前差点在李沐面前哭出来的那个人并不是她,“李公公怎么看见我跑的这么快?”
李沐听见她这样叫自己,心中有些说不出的失落,或许很少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吧,“请棠常在安,奴才并非有意,只是赶着去给皇上办事,还请小主宽恕。”
唐棠走近一步,突然改了口,“李沐,你很讨厌我吗?”语气带着哀怨,可脸上的笑容还是一样明媚,这哀怨和明媚让李沐觉得有些难受。
李沐看着她的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无端很不喜欢唐棠这个样子,“奴才对这宫里的主子只有忠诚,怎么会有讨厌的说法。”他说完垂下头,避开唐棠的眼睛。
“没有讨厌的说法,那也没有喜欢的说法吗?”唐棠不依不饶地又靠近了些,说到喜欢二字的声音格外轻,轻的像一根羽毛落在李沐的心上,挠的他心痒。
李沐抬起头直视着她,冷冷地重复,“奴才对主子只有敬重。”他觉得唐棠莫名其妙,又却挪不开步子。
“我希望你对所有主子都一视同仁。”唐棠见他这样说,听不出真,也听不出假,她又想起来在浣衣局听到、看到的,想起李沐也被人叫做容妃的“帐中臣”,分明是个骗子吧。
唐棠看着他不回答的样子转身离开,却又被李沐叫住。
“我那日陪皇上去淑仪宫,皇上被容妃惹怒。”李沐顿了顿,斟酌言辞,“皇上摔了茶,我衣服脏了,又正好在要和皇上见大臣,所以便在淑仪宫把衣服换下了。”
他说完如释重负,看唐棠转过身怔怔地看着自己,像个孩子,鬼使神差地说。
“我都说了,小主就别再胡思乱想了。”这话本来不该说,可说出去话就像泼出去的水,说的人收不回,听的人忘不了。
唐棠听到李沐的解释,总觉得话里带着几分宠溺,几日来心里的委屈全都化了,他大概也是喜欢自己的吧,至少在乎自己。
虽然已经十七了,唐棠还像个孩子,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会子脸上又挂着甜甜的笑,她好久没这样开心了。
“你不用和我解释。”唐棠又凑过去在他耳边悄悄道。她现在这么说着,可却又因为他的解释高兴的不像样子。“我信你。”她好像忘了是谁不久前才说李沐是个骗子,笑着跑开了。
李沐瞧着觉得很无奈,如果不说,唐棠不知道还要误会到什么时候,在心里怎么想他。
不过,他这样一个人,什么时候开始在意旁人在心里如何想他?
看唐棠高兴的样子也挺好,李沐在原地出神,“这么小的一个人,非要装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还是笑起来看着好。皇上也更喜欢。”
李沐不知道的是,唐棠也想看他笑起来的样子,想到晚上睡不着觉,想到白日用不下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