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家的小婢正好从闺阁里走出来,抬眼间就见一个人站在墙头上,登时惊得差点连手里的托盘都要端不住了。
等看清是隔壁的状元郎,当下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下,随即又折返了回去。
“娘子,娘子,状元公他……他爬墙头上去了,瞧样子应该是想见娘子,这……”
萧曼在榻上翻了个身,拉起被子蒙在头上,但似乎又觉得这般太闷气,又将被子拉下来,眼望着垂下来的纱幔,呆呆出神。
那小婢见状,又凑近了些低声道:“娘子,瞧这样子……嗯,若是他爬到咱们院子里来可怎么好?若不然,还是去瞧瞧吧?万一摔下去……”
“喜欢站墙头就让他站个够好了,你们也不要管,就当看不见!”
小婢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她打断,后头的话也不敢再说了。
可萧曼却有些躺不住,满脑子全是他攀着长梯,冲自己傻笑的模样。
从前只觉得这书呆子纯真,怎么瞧都好,可如今想想,背负着那样身世的一个人,又怎是真的纯真,指不定连那副书呆子的样儿都是装出来的。
那他对自己,还剩下什么是真的?
萧曼越想胸口就越憋闷,一口气就这样卡在那儿,生生能将人逼疯。
她木着脸望向窗外,此时天色已经晚了,似乎有雨落了下来。
“他还没走么?”
小婢闻言忙到门口探头张望:“没,还在呢,只是趴在那里,该不会是睡着了吧!”
“……”萧曼忽然觉得有点糟心。
叹了一声,心中对他虽然满是怨和怕,可总不能真叫他从墙头上摔下去吧,若真这样,回头全京城都知道状元郎翻.墙头的香艳故事了。
想到这里,她再也躺不住了,当即掀了被子起身,小婢也是眼明手快的,拿了披风裹在小主人身上。
或许是因为心里头正提着这一口气,她面无表情地来到长廊的东头。
他果然在那里,与从前?一样,不同的是确实正如小婢所说的,脑袋垂耷在臂间。
“回去吧。”
雨落的宁寂中,那已然熟印在心坎上的声音蓦然响起,而且就近在咫尺。
秦恪抬起头,抿唇笑得畅然,一瞬间连发根都舒张开来了,连这散碎的雨点拍打在脸上,也觉得沁沁的微凉,很舒服。
自己料想的没有错,她真的来了。
“曼娘……”
“状元公还是称呼我萧验官吧。”
她的声音又起,这次看得分明,那张精致明艳的小脸上瞧不出什么情绪,那双灿若星河的眸,此刻也没有了从前的神光。
秦恪被她堵得一怔,但也料到她会是这般口气,毕竟心里头正别扭着,对自己摆个脸色,说几句噎人的话也是在情理之?中。
只是他有些不惯瞧她这副冷冰冰,依稀自己是个陌路人的样子。
“曼娘,我……”
“状元公,之?前?是我无礼冒犯了,你与我不同,你饱读诗书,前?途无量,也是重规矩的人,所以打从今儿起,曾经的那些是是非非,你大人有大量,就都忘了吧。”
萧曼垂下眼,没敢去看他,努力克制端着现在这副“六亲不认”的架势来。“验官说了这么多,那么现下是不是该听小生说说呢?”
秦恪一蹙眉,那双眸中依然带着温然的笑。
“你想说什么?”她抿了抿唇,下意识就抬了头。
那双眼中暗蕴的光叫人生悸,只是依稀竟是头回见时那种温然到深沉似海,又波澜不兴,全然猜度不透。
他应该向来就是个难以捉摸的人,这样子也算不得太过奇怪,只是自己从前没看透罢了。
“实话说吧,当初二月二那夜在街上被验官拦下的时候,小生便开始注意验官了,后来又亲眼了你摸骨画相的功夫,更是想接近你,琢磨着往后总一天能借着验官和萧寺卿替家父家母寻到真凶,只是没想到一步步走来,书院发生了那许多事,还有验官竟然能够压制住小生体内的蛊虫,这往后还真是少不得你。”
萧曼苦笑了下,眼瞧着飞溅的雨丝在他面前不住穿击着叹出的白雾,将它扑散,再打上双颊。
她不知他现下是如何感受,但自己的脸颊却已是湿了。
可不就是他说的这样么,因为觉得自己对他有用处,所以才接近的,但他定是想不到,全然是她自己凭着一股子傻劲儿“自投罗网”的。
“可是这世间上什么事都能万般算计,唯独之后感情,永远都算计不到,小生没有遇到验官之?前?,总觉得这世间的情太过可笑……”
“状元公,既然如此,那我也就再说几句吧。”
他后面的话,她不敢再听下去,忍不住出声将他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