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女儿是贴心小棉袄,王慕枝在父亲给她使眼色让她留下来照顾新皇的时候,就懂了父亲的用意。现在注意到父亲面色有异,她柔柔地抽泣了一声提醒。
王康文瞬间回神,他看殿内的众人都拿探究的目光看着他,立刻做出一副痛断肝肠的悲痛表情,哽咽着道:“大行皇帝当初风餐露宿征战四方,与咱们君臣数十年的缘分,先皇的音容笑貌一直刻在我的心中,这一生我将没齿难忘,无论如何咱们这些做臣子的,也该去送大行皇帝这最后一程。”
陆崇理被王康文这么一哭,他觉得跟着老皇帝石怀玉这几十年同甘共苦的点点滴滴,瞬间都涌到眼前来,咽下喉头的苦涩,他起身对屋内众人道:“咱们出去送送先皇吧。”
又转身对王康文道:“令尊的事情我也听说了,请王大人节哀顺变吧,既然王大人家里也有丧事要办,不如请令爱先行回府吧,想必府上也正缺人手。”
王康文假装听不懂暗示,哀伤道:“多谢陆大人体谅,但这国事家事天下事,本该国事在前,家事在后,如今既然皇上这里需要人手,本官自然是要顾大家舍小家。”
王柏立在床头,听到王康文就是不肯让这位小姐离开,看向王慕枝的脸色难堪至极。他耳力极好,听到外面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透过窗子看出去,是胡晓光远远地跑来了,王柏顿时两眼放光,长出了一口气,看到她简直就像看到活菩萨。
胡晓光噔噔噔噔一口气跑上台阶,累得扶着门框喘气。
陆崇理曾见过胡晓光数次,也曾委婉暗示过石昊,万物有道,雌雄有序,意思是男女之事还是应该顺应天地自然。石昊当时坦诚地告诉了陆崇理,胡晓光乃是女儿身,他为了将她一直带在身边,才让她扮作侍卫。
现在看到陆崇理,胡晓光扶着门框冲他一笑:“陆大人好。”
陆崇理不便点破,只说:“快来见过诸位大人。”
胡晓光看到屋里全是人,除了须发皆白的那个老头大约是工部尚书郭功提,其余的一大群中年男子她也认不得谁是谁,她进了屋,行了一个武人之礼,抱拳道:“见过郭大人,见过诸位大人。”
众人不知道她是何方神圣,敷衍地“嗯”了一声,算是回礼。
王柏急忙道:“你快来看看皇上。”
不等王柏叫她,胡晓光早已经看到了静静躺在床上的石昊,以及坐在床头的某位花姑娘。
胡晓光走过去,眼睛不自觉地落在了那姑娘腿上,石昊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正被她握在手心里,放在自己并拢的大腿上,那姑娘正温柔地抚摸着他虎口的剑茧。
胡晓光收回了目光,对她笑了笑:“妹纸,你哪位啊?”
王慕枝脸上不禁带了愠色打量胡晓光,一个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低贱侍卫小子,怎么可以这样直言不讳地询问官宦人家小姐的名字。
简直无理至极,冒犯至极。
她本不欲理会,但是想想这么多重臣都在,似乎连百官之首陆大人都十分平易近人,那我更加应该表现得落落大方才是。再说,昊哥哥他乃是战神,爱兵如子,我既然想要同他一处,自然也要爱护他手下这些野蛮的士兵。
王慕枝忍住内心的不快道:“小女王慕枝。”
“哦!”胡晓光恍然大悟:“原来攀姑娘,失敬失敬!”
王慕枝忍无可忍地拔高了声线:“我姓王。”
胡晓光弯腰把石昊的手从她腿上拽了出来,毫不客气地说:“我说大妹子,摸得差不多行了啊。妹子你起来往边上挪挪,给我腾个位置,你看这床边就这么点地方,你坐这儿我该往哪儿坐?”
王慕枝诧异极了,这哪里来的疯狗,她奇道:“本小姐为何要给你腾位置?”
陆崇理实在看不下去了,“王姑娘,回家给你祖父守守灵堂吧,本官听说他生前极为疼你,明日老太傅就要下葬了,你也该回家尽尽孝心了。”
王康文脸色顿时难堪起来。
王慕枝再傻也听懂这话里话外是在说她不孝,只好脸色青红地起身了。
石昊睡着的样子很好看,鼻梁高挺,薄唇紧紧的抿着,似乎梦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他在睡中眉毛依然皱着,有一个隐隐约约的川字。
胡晓光单膝跪坐在床边上,看到石昊这样她忍不住心疼了一下。
“喂,你醒醒,醒醒啊,我来了呢。”她伸出三根白净的手指,轻轻揉他的眉心,想让他舒展开来。
外面的丧钟又响起来,一声一声地听着人心慌,陆崇理凑了过来,着急道:“皇上一直不醒,马上群臣就到齐了,很是棘手啊。”
“陆大人,他这是怎么了?”胡晓光问出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是哽咽的。
太医在旁小声道:“皇上他脉搏呼吸都正常,可能是伤心过度晕厥了,只是不知道为何一夜都过去了,仍然不醒来。”
胡晓光听了太医地话,连忙伏在石昊的胸前听了听,心跳规律而且有力,她试了试鼻息,也很均匀绵长,并没有心慌气短的样子。
王慕枝见到胡晓光伏在石昊胸前,刚要开口说话,王柏黑着脸狠狠地瞪过来,吓得她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