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阳山上除了浓浓绿荫,就只有龙阳寺这一处寺庙,此地是皇家寺庙,平日里多有达官贵人来进庙上香,也不禁止平民百姓前来。
只是接下来先王灵柩要在此地停灵三个月,龙阳山四周早就有侍卫巡逻,禁止闲杂人等进入。
陌覃身为太子殿下,这是自然是走在了百官和皇家成员的前面。
身侧并行的除了林戚砚,还有一顶素色软轿,轿门上的轿帘紧紧闭着。
林戚砚用审视的目光多看了两眼紧紧掩着的角门。
高皇后今日从头到尾的沉默着,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始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这个女人不简单,在这个时候还能稳坐泰山,就足以说明她比高程更能沉得住气。
之前林戚砚以为高家主导的人是高程,现在看来未必。
轿内传来平淡优雅的声音:“太子殿下,启程吧。”
端庄雍容的声音里强撑着高高在上的威仪,高皇后也知道,就算是她现在地位堪忧,就算是她之前假传圣旨,但是陌覃的母亲早亡,她就是晋朝唯一的国母。
陌覃身为晚辈,若是对她下了杀手,定然会遭天下人非议。
就算皇后之位名存实亡,她也得拿出一国之母的气势来。
林戚砚觉得陌覃今天的心情似乎不错,高皇后的命令话语没有让他有半丝半毫的不愉快,若不是队列里还有先王的灵柩,他轻快的脚步更像是来春游的。
林戚砚趁着没人发现,靠近了一些,低声问道:“你父王就在你身后看着,你怎么就这么开心?”
“我哪有开心?”
陌覃说着,眼角眉梢的弧度却没有降下去一点。
林戚砚回道:“全身都写着开心,你以为是来春游的?等下你收敛点儿,被朝臣们看到了,免不了在朝堂上为难你。”
“他们不敢。”陌覃缓步拉着林戚砚的手一步一步往前走着,一边说道,“正好,我看谁敢乱说话,还能趁机把朝堂清洗一遍,还给我省事了。”
没有牧屿,没有乱七八糟的人跑出来,虽然是大庭广众,但是还能偷偷拉拉手,的确很像是跑出来春游……
“怎么不敢?刚才高程都要推开车门闯进去了。”
“也就再让他蹦跶几天。”陌覃轻声道,“靖北军中的内鬼已经查到了,除了那个牛满之外,我还顺藤摸瓜找到了好几个高家之前安排的奸细,她们在军中的职位不高,大部分都是普通士兵,之前也没有传递过情报。不过,他们现在看高家没落,就开始一起在暗中为自己找出路了。”
陌覃有时候像个小孩子一样跳脱,但是一遇到正经的大事,就能做得井井有条。
这也是林戚砚找到些线索就放手给陌覃去查的原因。
林戚砚笑了笑:“那我们就做个钩子,把这些人钓出来,最好也把幕后主使找出来。”
陌覃说:“也是,他们还想着高家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一面偷偷卷钱,一面还抱有希望能够助高家一臂之力呢。”
“这就是贪心且没脑子惹的祸。”林戚砚继续说道,“若是他们卷了钱就找个机会偷偷逃走,或许还不会把自己葬送进去,偷了银子还不知足,还企图荣华富贵。”
林戚砚设身处地就能想到那几个奸细的想法。
当年高家把他们派到靖北军中,是希望他们接触到军队的核心,从而把自己的力量渗透进去,一点点把靖北军蚕食掉。
但可惜的是,靖北军在先王手中握得死死的,后来落入陌覃手中,更不会给他们机会。
这几个被安插到靖北军中的奸细没有了什么用处,就成了死棋。
此时,他们看高家大厦将倾,最先想到的就是独善其身,恐怕捞不到高家的好处,还被连累,就从靖北军中下手,偷偷贪墨银子。
但他们潜伏了这么多年,又不甘心就这么放弃,贪了银子也不肯走,总想着若是能再找到些情报,帮助高家翻身,说不定他们就成了高家的肱股之臣。
他们计划得很好,却没想到在账本上就被林戚砚看了出来。
“我也很贪心。”陌覃却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陌覃的眼睛盯着脚下的石阶,阶梯上扫得很干净,没有一丝一毫的尘埃,视线再往下就看到两人并行的衣摆和鞋尖。
林戚砚以为他在说夺王位这件事情,兀自说道:“你只是想保命,所以不得不取天下,怎么算贪心了?如果坐上这个位置的不是你,到时候死在高家手中的就是你,你和他们不一样。”
“不一样吗?”陌覃却轻轻笑了笑。
都是一样的,没什么不一样,最开始是为了保命,后来就变成了想要这个位置,想要站在这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俯瞰众生,想要用手中的权势掌控别人的生死。
而且他真的很贪心,林戚砚已经帮他取得了天下,他却连一枚东珠都不愿意给他,不肯放他走,这还不算贪心吗?
“殿下,国师,龙阳寺快到了。”范总管轻声提示。
看着这两个人一路上在山路上谈笑风生、小声交谈之间还相视一笑的样子,范总管总觉得有点提心吊胆。
还好朝臣们都低着头不敢直视,否则这在先王的灵柩面前这么欢快的模样真的很难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