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阳寺经常要接待皇家,修筑的大门牌匾也是气派非凡,踏入寺庙中的同时,悠扬沉重的钟声从寺庙深处悠悠荡起,回荡在山间。
寺内住持念了句经,说道:“殿下,接灵驾的法事已在大殿准备妥当,时辰到了,是时候请灵驾了。”
“那就请吧。”陌覃往前走了一步,忽然回头对主持说道,“休息的禅房打扫好了吗?先带国师去休息?”
林戚砚愣了一下,今天让陌覃让他穿得这么庄重,难道没有他的戏份?
都做好去扮演个神棍的准备了,怎么没表演机会了?
可是这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林戚砚也不好问。
不劳烦他倒也好,皇家最大的毛病就是规矩礼仪多,林戚砚也不耐烦走那么多的礼仪程序。
禅房藏在庙中深处的幽静之处,窗外有潺潺流淌的一汪溪水,因着春天将至,地面上隐隐能看到一层淡淡的嫩青色。
确实有点春游的意思了,林戚砚随着小沙弥的引导走到禅房的时候,竟看到门外有人在等他。
那是个身着一身浅蓝色长裙的姑娘,看似豆蔻年纪,手里拿了根刚刚抽芽的细柳枝,手指上下翻飞,就编成了一个精致好看的小花环。
花环上的叶子稀少,有些影响花环的颜值,但是编制花环的手足够巧,叶片均匀,纸条缠绕的方向和力度都是一致的。
能看出她耐耐心心地在这里编了很久的花环了。
一见了他,那姑娘抬起头来,粉嫩嫩的脸蛋上荡漾开笑意:“国师大人终于来了!”
“见过筎敏郡主。”林戚砚浅浅颔首打了个招呼。
筎敏郡主是早逝的溯亲王的独生女,小时候因为家中无依无靠,也被带到宫中教养过一段时间。
她身上有皇室血脉,以她的身份,出现在龙阳寺并不意外。
林戚砚见过小时候的筎敏,长着一张精致的鹅蛋脸,笑起来像是灿烂的小太阳。
他对这个没什么攻击性的小郡主有些好感,温和地笑着:“筎敏郡主今日应当是随着女眷来的,休息的禅房也应该是在后殿,怎么会在这儿?”
“夫人们凑在一起还是聊那些朝中之事,也没有姑娘家说话的机会。”筎敏气鼓鼓地嘟了嘟嘴,柳叶儿细眉皱出了曲线,“她们还一起劝我尽快找个夫君,我才不乐意听他们啰嗦,所以我就找国师来玩儿了啊。”
“找我?”林戚砚不由得失笑,小姑娘古灵精怪的模样实在太招人喜欢了。
林戚砚也知道她的苦恼,按照她的身份,这些人哪是为了她好,都是惦记着溯亲王府的家底和爵位。
筎敏虽然只属于皇室旁支,但却从小就在宫中教养长大,身家地位堪比一般的公主。
溯亲王只有筎敏这一个女儿,溯亲王去世之后,这一脉的爵位却不能断了。
故而,谁若是娶了筎敏郡主,不仅代表着娶到堪比公主地位的郡主,更是代表着把溯亲王府的财产和爵位尽收囊中。
就算是继承不了亲王爵位,降一等的郡王爵位也值得邺城之中不少王公贵族抢一抢。
“对啊。”筎敏蹦蹦跳跳上前,把手里的花环放到林戚砚手中,两只眼睛弯成了小月牙,“据说国师算无遗漏,我把这个送给国师,国师帮我算算我的乘龙快婿到底在哪儿好不好?”
“这……”林戚砚瞪大了眼睛,觉得手上的花环比千万斤巨石还要重。
邺城众人争破了头的爵位,就被这小丫头轻而易举放在了几根细细的柳条上。
“刘家的公子据说是个赌徒,赵家的少爷又是个不学无术的,林家的哥哥玉树临风,但是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筎敏掰着手指头一个个数,一个个都不满意。
林戚砚看着她像挑大白菜一样挑那些公子少爷,无奈摇头轻笑。也就这小姑娘不在意别人的话语,从不把那些流言蜚语放在心里,而且还真的有挑大白菜的资本。
数了很久,筎敏眨了眨亮闪闪的眼睛:“都说国师只讲天意,从不骗人。我不信那些夫人们夸耀自家的后辈,我信国师的。”
亮闪闪的眼睛干净得像是山间的一汪清泉,盛满了年少的纯真和无邪,更有单纯的相信和濡慕。
林戚砚有一瞬间的慌神,他脑子里竟掠过了陌覃的眼睛。
那时候陌覃也是个乖乖巧巧的小姑娘,也是这样纯真无邪的目光。
高皇后为难陌覃,让他每天都要去鸾凤宫上交当日抄写的经书,他总是抄着抄着就睡着了。
林戚砚舍不得喊醒他,就替他抄完了放在一边。
睡醒了陌覃就趴在桌边,瞪着一双晶莹透亮的眼睛看他批公文。
“国师不肯帮我吗?”筎敏不依不饶地撒起娇来。
林戚砚回过神,记忆里的陌覃却缓缓和面前的筎敏重合了,他们本就有血缘关系,那双眼睛都是微微上挑的凤眸,轮廓之间有几分相像。
但是陌覃那双眼睛里的杀意更重,那种勾人的气质也更浓一些。
“不是我不肯帮。”林戚砚叹了口气,“姻缘这种事情算不准的,我自己的姻缘都算不准,更何况是别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