赏梅宴上的一行人今日都陆陆续续地离去,几家欢喜几家愁,有的人家很是满意自家孩子的亲事,打算选个黄道吉日搓成一桩好事。
而有的人家对媒人介绍的对家很不满意,都在纠结着该怎么拒了婚约,他们愁眉苦脸,却又安慰自己:“唉,没事,看看人家六公主,想拒婚都没得拒,咱们这种自己约定的婚约,不就是伤两家人的颜面和气吗!也不至于搭上一辈子。”
阮阮从旁边经过,听见这话时稍微放慢了步伐,魏濯察觉到旁边的人没跟上来,回头看,等人跟上来时才道:“又偷听别人墙角?”
又?阮阮反应过来魏濯是在说昨天那件事,她摸了摸脸颊:“蓝小姐跟你那些事,外面的人都在传,我只是无意间听到的,没有偷听墙角。”
她看着魏濯,脑补出了另一种可能,昨日分明感觉到王妃并不喜欢蓝初云,而魏濯很有可能也知道王妃心中所想。
所以,他一直拒婚,拒绝跟任何女子成亲,难道是在扮猪吃老虎,在跟王妃打消耗仗?双方总会有疲倦的一天,魏濯又是心思深沉的人,赢的人肯定会是他。
到最后,他将会如愿以偿地娶了蓝初云。而现在要做的事,便是隐忍和等待,隐忍着跟蓝初云暗生的情愫,等待王妃对蓝初云有所改观,直到点头同意为止。
但昨天她在王妃面前又提了一嘴蓝初云,王妃怕是厌烦地更甚。而魏濯也许恨极了自己。…
阮阮别有深意地看了眼魏濯:“我不该在王妃面前提起蓝小姐,让她有所芥蒂,你若是碍于王妃的面子上不愿怪我,我稍后可以去跟王妃共乘一辆马车。”
魏濯不知她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这副样子像是在跟他赌气,“本王是哪里做的不好,竟将你气回到母妃的马车上?”
阮阮听了有些不知所云,难道魏濯不是应该立刻把真面目露出来好好训斥她一番吗?
魏濯的话是什么意思?果然是聪明的人说话都不容易让人听懂,还是他在拐着弯地讥讽自己?
阮阮无从开口,突然前面停了一队灰棕色布衫的人停了下来,见到魏濯后连头都不敢抬,急急忙忙地跪下了。
领头的是个老妇,穿着比较大方朴素,很明显是梅园其中一个领头的嬷嬷,她弯腰驼背地鞠了一礼,指了指那列人:“殿下,老奴按照您的吩咐,将这些长舌的人都带去陵墓山庄里守灵,今天动身,明后两日就能到达。”
“还请殿下放心,老奴一定会好好教训他们,保准让他们学会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乱传谣言本就不该,还要多谢殿下提点一二……”
那些长舌之人,暗地里说过魏濯和蓝初云的事儿,所以,被魏濯下了命令,送去陵园看守墓地。
阮阮捂住了自己的嘴,魏濯莫不是……在杀鸡给猴看?而她便是那只猴子。
她本就胆小,极其害怕鬼怪,小时候身边得有个人陪着才能睡着,现在的确是被吓到了,瞬间蔫巴了起来,听说墓地经常闹鬼,在那里守墓一定非常痛苦。
魏濯玩得一手好计谋,定是在拿这件事给她予以警示。原来没见识到他那些手段,现在看来,他下手挺狠的,自己能安全待到现在也是足够地幸运。
阮阮便咬紧牙关,不再多说一句话,默默地跟在魏濯身边,心想着等回了王府,一定一定不再去随便招惹他,好好陪着王妃即可。
还有那腰带,照魏濯的吩咐,给他绣两条便是,赶紧送走这阎罗爷。
她心惊胆战,生怕魏濯一个不高兴就背着王妃把她扔去墓地,以至于在魏濯进了马车在她身侧坐下来之后,立刻弹了起来,缩到角落里去。
嘴唇咬的发白,双手抱着软垫,像瑟瑟发抖的小媳妇。
魏濯淡淡看了她一眼:“躲那么远干什么?”
阮阮眨了眨眼,眼圈儿微红,小声道:“殿下,腰带我回去便帮你缝制,我以后,不乱听别人说的话了……”
魏濯微微讶异,她昨天还顶嘴说不会缝制腰带,今天便改了口,看着认错认地很真诚,莫名还有种委屈,即便如此,他还是垂下了眼,没有将那份惊讶表露出来。
而是简单嗯了一声:“谣言都是骗人的,莫要相信便是。”
“下次不会了。”阮阮见他神色淡定,似乎是料到她乖乖认错一般,看来他定是早就计划好了的。
不知为什么,魏濯老觉得小姑娘有些反常,又说不准是哪里反常,莫不是被吓到了。
梅园属于皇宫别苑,一般只有什么宴会的时候才会有人过来,所以在这里干活的下人都是比较轻松享乐的。
而皇家别苑本就相当于大户人家的庄子,若下人犯了错,只能往墓园或是牢房那样的地方送,跟大户人家的下人犯错后往庄子里送是一个道理,所以,这个命令也不足为奇。
小姑娘应该不是被这个吓到的,不是这个的话,那便是因为腰带的事儿……
魏濯轻咳了两声:“本王了解了一下,会刺绣的不一定会缝制腰带,你若真不会,不必硬逼着自己去做。”
阮阮哪会相信他说的话,她只觉得魏濯喜行不于色,没准只是随便说说。
现在这时候,她突然有些理解那些在父皇面前唯唯诺诺的大臣了,伴君如伴虎,身家性命捏在另一个人的手里,自然不敢懈怠,须要提足了精神去面对。
风水轮流转,她觉得她现在比那些大臣还要弱势,父皇好歹会为了风评而权衡利弊,但魏濯不会,一个轻飘飘的命令下下去之后,便无可更改。
“我还是会缝制腰带的,做好之后就送道裕霆居去。”阮阮只好如此说道。
马车行驶一半后,门帘突然被撩开,一个身影迅速窜了进来,阮阮下意识地往魏濯的方向挪了挪。
仔细一看,进来的人是魏清彦,而并非她心中所想的妖魔鬼怪或者山贼强盗。
魏清彦瘫在软榻上,手掌覆住心口,喘着气儿道:“哥,我来你马车上避一避风头。”
魏濯不满意魏清彦风风火火的行事:“你刚才吓到她了。”
魏清彦随意地抬了抬手臂,冲阮阮笑:“阮妹妹,对不住了,下次给你买最甜的糖葫芦吃。”
马车中有了魏清彦在,她心情舒缓了几分,果然有亲人在就是莫名地感到安全,魏清彦是她表哥,血缘是种很奇妙的东西,即便魏清彦没认出阮阮,也觉得这个妹妹怪亲近的。
他道:“阮妹妹脸色不太好?可是生病了。”
阮阮总不能说是被吓的,她紧了紧两侧的披风:“这两日身体有些难受,世子不必担心。”
“既然如此,回府之后我找郎中抓些药给你送过去,这几日不能再吹寒风,好好围着炉火在房间里窝两天,病情应该就慢慢消下去了……”
魏清彦的啰嗦声无休无止,跟和尚念经似的,又像是喋喋不休的老妈子,但阮阮听得很认真,时不时点两下头,再迎合一声,心里只觉得这个表哥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