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巷子深处忽然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有人匆匆忙忙从他面前跑过,没留神,一脚踩碎了那个残破的小木船,溅起水花,他才像是从梦中惊醒一样,猛地抬起头来。
...
赫兰斯站在那个低矮的泥草屋前,将他引到这里来的乌鸦就落在房顶上,不出声了。
跟在他身后的霍利亚盯着老头的尸体,面色阴沉,好像是想到了什么让他很发愁的事情。
小男孩依旧坐在拐角那个台阶上,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身材高挑的男人,而他对面踩了一脚污水的女孩一言不发地站了一会儿,随后推开屋门,从屋里拿出了两根粗麻绳来。
“布朗,把爷爷扶到推车上。”女孩一边说,一边麻利地把麻绳套在了尸体上。
她脸色苍白,但神情却并不悲伤,反而是松了口气,看向尸体时的眼神就好像是在为对方庆幸终于得到了解脱一般。
赫兰斯沉默着让开路,女孩便推着推车朝另一头走去,尸体的手无力地垂在推车旁,赫兰斯看着她拖长的影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晃动着,在心中轻轻念了句祷告词。
半个小时后,女孩回来了,发现这两个陌生人竟然还没有离开,她有些惊讶:“你们找谁?”
虽然赫兰斯刚才已经看到她推开了那个泥草屋的大门,但出于礼貌,他还是要再问一句:“请问这是你家吗?”
“是的,你是找我吗?”女孩狐疑的目光在他身上的黑斗篷上扫了一圈,最后停留在他白净的脸上,双眼微微睁大了一些,“但我好像不认识你,布朗,是你认识的人吗?”
男孩摇摇头,同样一脸茫然。
赫兰斯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那可能是我找错地方了,抱歉。”
“好吧,没关系。”女孩和善地笑了笑,随后冲男孩招招手,“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
赫兰斯看着他们的身影隐没在房门后,隐约还有说话声穿过单薄的门板飘出来。
而双臂环胸靠在墙上的霍利亚突然笑了一声:“倒也不必一直不理我吧,就因为我在马车上说了你几句?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赫兰斯看向阴沉的巷子深处,终于开口:“你不是记恨我吗,为什么不走,还要跟着我?”
“因为我怕你死的太快,连句解释都不留给我。”
“你心里都已经有了答案,为什么还要等我解释,难道我说了你就肯信吗?”
“那你说说看。”
“......”
赫兰斯不动声色地用指腹在神杖上轻轻摩擦了几下,突然转了话题:“刚刚那具尸体上带有黑暗生物的气味,那个小男孩身上气味更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应该去过那些东西的老巢,所以你可以叫人查查他们都去过哪里,顺利的话,应该很快就能够找到源头并铲除这些黑暗生物,C区就不会再继续封锁了,你也可以离开。”
霍利亚忍不住说了句脏话:“谁要听你说这些,我问你的是这个吗?!”
“霍利亚,不要表现得像个怨妇一样,你以前明明很开朗的。”赫兰斯看向头顶。
他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忍不住试探着伸出手,发现污浊的空中落下了零星几点雨滴。
而霍利亚突然暴躁起来。
“去你妈的!”
他灰蓝色的瞳孔里情绪翻涌地更加激烈,这让他几乎无法自控地挥舞起双臂,就好像不打手势的话,便无法表达出他内心的愤慨。
所以他抬高音调:“我现在这样还不都是你害的?明明当初我们约定好的,可是你转头就背叛了我,还反过来说我像个怨妇?你不觉得你简直太过分了吗?!”
赫兰斯正在想那奇怪的雨水为什么会有股酸酸的气味,但被他吵得分了心,终究还是忍无可忍,便皱着眉看了他一眼:“亲爱的,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
这句话就好像是带有魔力一般,霍利亚突然顿住,然后整个人就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迅速垮下去,变得像西街猎户家里养的大型犬似的,可怜巴巴“卧”在那里等一根肉骨头。
“你就不能跟我解释一下吗?”
他低声喃喃,英俊的脸庞上是一片浓到化不开的失落,连头上的金黄而柔软的发丝都好像是感知到了主人的心情,悄无声息地耷拉下来。
赫兰斯原本是铁了心的要敷衍到底,可是久别重逢后又看到他这样子,不免有些心软。
“好像要下雨了。”赫兰斯忍不住又开始用指腹用力地蹭过神杖上刻的图纹,随后轻声道,“我们换个地方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