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浓重,四方城笼罩在一片睡意里,城主府里也依次灭了灯,只有城主书房还有灯火跳动。
年逾不惑的城主袁雄坐在太师椅里,身后一个盘正条顺模样好的侍女正给他揉肩膀。屋子里还有个穿着黑斗篷的男人,站在离城主七八步远的地方,向他禀报查到的东西。
“两人是下午进城的,穿着十分俭朴破旧,没有在商铺或任何人户家逗留,直接往擂台去,不像是来走亲访友的。结束后那人预支了十两银子,底下的人按照您的吩咐没有为难,给他了,留的名字叫寂冬。之后两人去了鸿福酒楼,让店小二买了两套衣裳,还问了做桌椅的万二五。店小二说天色太晚,让他们明天再去找。”
袁雄喝了口茶,“听起来似乎没什么特别。”
“属下仔细询问过监战的两位长老和目前排名第一的张泽先生,都确认那男人,也就是叫寂冬的,在第一场对战中使得那一掌为婆娑掌法第六式,看其使用手法,是早已将整套掌法烂熟于心融会贯通的。可之后的所有对战他都再没使出婆娑掌法或者其他武功,全走的流氓招术,赢得太过巧合,让人不得不疑心。”
袁雄想了想,“他上台后附近有什么高手没有?不是说还带了个同伴?”
“仔细检查过了,没有什么厉害的人物出现。那个同伴便不要提了,有严重的眼疾,基本看不见东西,腿脚也不好,全靠寂冬背着,完全走不得路。”
“这么说来,这倒成了一桩奇事。”袁雄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击,身后的侍女见他在想事情,停止按摩,默默退到里屋去了。
黑斗篷的男人又说,“还有一件事向您禀报,巡夜人发现三个地痞死在菜市口附近。这事本不应该拿来打扰您,只是搬动时发现三人的骨头全都粉碎,一招毙命,死相异常惨烈,却无人能看出到底是死于什么招术。属下觉得此事蹊跷,让仵作检查了三人的尸体,查出三人死亡时间大概在酉时末刻,这个时点,恰好是寂冬打第一场的时间……”
袁雄噌地站了起来,“你怎么不把这件事放在前面说!”
他的话再清楚不过了: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在人声鼎沸的菜市口杀了三个人,却没有被任何人看见,这样的功力和手法等同于直接打四方城城主和官府的脸,此等高手出现在四方城他们却连对方究竟是谁都查不出来。
袁雄后背出了层冷汗。
黑斗篷男人被他的语气吓着了,一时不敢说话。
袁雄在屋里转了两圈,拿定主意,“你再去把三日内进出四方城的人仔细筛查一遍,如果凶手还在城中,切不可与之发生冲突,也不可得罪,客客气气把请他到府上来,我与他详谈。”
心惊过后是狂喜,张泽算什么,他袁雄想要的就是这样的高手啊!老天爷听到他的心声,主动把人送到他门口,得来全不费工夫。
黑斗篷男人逐一记下要求。袁雄又问,“明天的赛事几点开始?”
“安排在巳时一刻,明天的场次不多,不出意外,申时之前便可结束。”
“嗯。”袁雄点点头,“以防万一,明日一早你到鸿福酒楼去,把那个男人,叫什么来着……”
“寂冬。”
“哦对,寂冬。你把他请到我府上来,我亲自探探他的底。他要是不来,许他些好处也无妨。其余人把重心放到追查凶手,不,高手上,越早查出来越好,动作要干净,别打草惊蛇。”
“寂冬那边城主不用担心,属下看他很是缺钱的样子,给他点银子估计就乖乖来了。属下倒是觉得城主不必亲自见他,他顶天了能拿第三名,平白浪费了您的时间。”
袁雄不这么认为,“见一见也无妨,我有我的打算。”
“是,属下听令。”
第二天闵循醒来才用完早点,店小二就过来了,说楼下有人找他。
闵循把南风安置妥当了才跟着店小二下楼,特地嘱咐,“我今天恐怕还要打个一两场,与我一起的公子若是要什么东西,只管送来,其余时间别擅自打扰他。还有,你叫个人到昨天你说的那个做椅子做得很好的人那里去问问,让我的同伴挑,他挑中的你帮我订下,钱我回来付。”
店小二比昨天还殷勤,“好说好说,一定给客人办好。”
闵循注意到对方一直往他身上偷瞄,他看了看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你眼睛抽筋了?”闵循问。
店小二尴尬地打哈哈,“啊没有没有!客人换了身衣裳,差点没认出来……委实不好意思,我眼神不好,昨晚没看清,原来客人也是位贵气十足的公子哥。今日再上擂台,全城的姑娘可都要为客人疯狂了。”
“人靠衣装。”闵循冷淡地说,“是你选的衣服好。”
“客人太客气了,是客人的底子好。哈哈,哈……”店小二艰难的干笑着。
闵循懒得理他。
不只是店小二,黑斗篷男人也没能认出来闵循就是昨天那个连胜的莽夫,人都走到跟前了他才反应过来,赶紧自我介绍,“我叫高轮,受城主之令前来邀请寂冬先生一行往城主府做客,您就是寂冬先生吧?”
闵循略一点头,“不错,是我。”
高轮心里微梗,这人,看起来完全不像大字不识没见过世面的山野莽夫啊……
明明衣服只是比昨天的新了点,齐整了点,并不是什么锦罗玉衣,身上也没佩戴值钱的配饰,可是看起来就是很不一样,他身上有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让人无法轻视。
如果昨天没有看他的比赛,有人告诉高轮这就是那个一招杀了三个地痞的高手,他肯定连怀疑都不带有的就会相信。
听到有人找,闵循下意识分析来者可能分两种情况。一是他的人,二是四方城城主。前者可能性很小,他的人要找他,一般不按这个流程,所以只可能是这座城的老大。
他在叫高轮的黑斗篷男人天花乱坠的一番话里总结出重点:跟他走,见城主,乖乖听话,银票多多,宝马香车美女好酒,啥都有;不跟他走,那就敬酒不吃吃罚酒,不要怪他们采用暴力手段。
闵循表示很怕怕,很心动,乖乖跟着走了。
高轮的心啊,不是一般的纠结难受。
他为什么会觉得此人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甚至还后悔自己在城主面前打了多给点银票寂冬就会乖乖跟他走的包票。他看到焕然一新的寂冬,为自己是否能顺利完成任务捏了把冷汗,结果他还没把银票掏出来,只画了个饼,寂冬就已经迫不及待答应了。
见钱眼开,目光短浅,草包而已。高轮是真的觉得城主没有见他的必要了。
四方城不大,横竖各两条街,没有骑马坐车的必要,高轮和寂冬是走回城主府的。
这一路闵循把四方城认真看了一遍,不时与高轮闲聊。
四方城建城多少年,目前有多少人口,城里大一些的商家都叫什么名字,四方城附近的农户都种些什么农作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