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有些不舒服。闵循抱他抱得太紧了。
风里有什么东西烧焦的味道,很轻微,是从比较远的地方飘来的。
南风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大概发生什么事了。
他默默叹气,还好没有放太贵重要紧的东西在那里,不然林竹肯定首当其冲第一个炸毛。
炸毛的林竹很难哄,等他回来查到烧掉小屋的是薛紫琳,带着主人跑路的是农夫寂冬,薛家和农夫都要完。
南风觉得林竹崇拜闵循大魔头多年,别的没学到,净学会对方睚眦必报的烂脾气了。
他已经乖了三个月,只要再坚持一个月,这双眼睛就能恢复了,偏偏这个时候好死不死的冒出一个农夫来,惹谁不好,偏惹上薛家那个姑娘,要不是多次试探,确认此人空有蛮力,并无武功,而且脑子似乎也不太好使,南风或林竹早一掌劈死他,灭了这个麻烦。
不杀生,或者说不滥杀无辜是他和林竹这四个月内必须遵守的首要规则,他再看此人不顺眼,也是不行的。
南风叹了口气,然后轻轻打了个喷嚏。闵循刚刚跑路时动作太大,把被子里的热气全敞了,他觉得有点冷。
听见喷嚏声的闵循反应过来南风还在他肩膀上扛着,他一边感慨这家伙真是细皮嫩肉连打喷嚏都打得这么秀气,一边麻溜地把人放正,搁在自己双膝上让他坐好,给他拢紧了被子。
“很冷吧?”闵循把他裹成粽子,“委实对不住,你本该在床上睡的好好的,却要和我一起躲仇家。”
南风的确很冷且困,一通狂颠都没能完全驱散困意,他打着哈欠含糊不清地问,“还要跑吗?接下来去哪里?”
被子里的他唇红齿白,月白的寝衣裹住修长的脖颈,头发被颠散了,毛茸茸的,哈欠让他眼睛里泛起水光,眼角湿润微红,拉长的尾音听起来有些委屈。
闵循看得有点呆。
“嗯?”南风歪了歪头。
闵循觉得心上“噗嗤”挨了一箭。
“咳,那什么,咳咳……”闵循的脸泛起了诡异的红。
要不是被裹得太严实不方便伸出手,他很想摸摸这农夫是不是吹了夜风发了热,烧得脸都红了。
闵循很快压下一些旖旎想法,以解决眼前情况为第一要务,“他们往这边来了,你再忍耐一下……”
南风赶紧打断他,“能不能提个小要求?”
闵循一愣,“你说。”
“能别用扛小媳妇儿的姿势扛我吗?刚刚差点把我颠吐了。”
闵循:“……”
他伸出两条胳膊,对着膝盖上的南风横比划再竖比划,不能扛着,那就只能抱了。怎么抱?抱娃那么抱?那么南风这只娃有一点大,抱起来可能很费力气,而且会大大影响奔跑的速度。
闵循蹙眉盯着南风半天,突然福至心灵,直接一手托着他的背,一手捞起膝弯,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一般人被这么抱,肯定会下意识伸出胳膊抱住对方的脖子和肩膀以免掉下去,可南风的胳膊被束缚住了,于是整个脑袋都搭在闵循的肩膀上,甚至有往他胸膛滑去的趋势。
南风:“……”
还不如扛小媳妇儿那么扛着呢!
闵循抱着南风继续深一脚浅一脚在丛林中穿梭前行,他跑的很快,呼吸却并不算急促。南风的侧脸靠在他的胸膛,听到他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有力而沉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有记忆以来,无论是被人以这种姿势抱着,还是慌不择路的逃命,都是第一次。林竹虽然胆子大,那也是嘴皮子上耍耍,让他动真格,比如对主子上下其手什么的,再借十几个豹子胆给他也不敢。所以南风觉得这种经历实在是新奇极了。
抱着个大男人跑路,居然没有喘成破风箱。
这农夫肺挺好。
南风不合时宜地想。
很快山坡就没有路了,拦在眼前的是一匹断崖。闵循把南风放在一片松软的草坪上,自己走到悬崖边往下看,夜色浓重,崖下是黑咕隆咚的一团,看不清深浅。他扔了块石头下去,山风吹动,树叶飒飒,竖着耳朵辨认半天,愣是没听见石头落地的声音。
闵循放弃了,回到南风身边,垂头丧气地问,“前边没路了,咱们可能得跳下去。这个悬崖深吗?”
“林竹带我散心时来过此处,他说算不得深,下面没有水或沼泽,为求保险,你去寻一根藤蔓来,抓着再往下跳吧。”
闵循一瞬间觉得,如果这次带着跑路的是林竹而非眼瞎腿瘸的南风,可能会省十二万分的事,放一百二十万分的心。而且那家伙还会煮饭,都不用发愁肚子饿了要怎么办。
山崖边藤蔓不难找,闵循挑了根最长的,紧紧系在斜长在崖边的一棵大树上,再故意在山崖边作出假的脚印指向错误方向,最后一手夹着南风,一手抓着藤蔓,沉声道,“抓好了!”一路火花带闪电、风驰电掣、连滚带爬地溜到崖底。
这不怪闵循,因为这该死的悬崖上长的该死的花草树木实在太多了!不是挂了衣裳就是扯了头发,快落地时藤蔓不够长,闵循松了手跳着着地,被脚下的圆石一绊,直接摔了出去。他为了护着南风,把人紧紧搂在怀里转了个身,背部在地上滑出好远,那声闷哼听得南风头皮发麻。
傻到连落地都落不好的农夫让南风完全打消了最后一丝怀疑,确定以及肯定这家伙是真的不会武功,如果他会,南风愿意自戳双目。
“你没事吧?”南风想要从被子里爬出来摸摸他是不是划伤流血了,毕竟他摔这么惨有一半原因是为保护自己。
“嘶……别动,别动你别动!”
南风果真一动不动。
闵循龇牙咧嘴地撑着地坐起来,他的肩胛骨挨了一下狠的,南风一扭就会碰到,那酸痛简直让人眼前发黑。他咬着牙扛过最厉害的那一阵剧痛,后面就只剩痛过头的麻木了。
“林竹是不是对高这个字有什么误解?”闵循慢慢扭动肩膀,确认是否伤到筋骨。“幸好没有再高个三五丈,不然咱们今晚可就折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