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农夫,一贫如洗,身无长物,居然大言不惭说出要靠一身力气养活另外两个大男人这种话。林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不自量力的人。
南风把手里的碗筷稳稳放在桌上,“多谢建议和好心,但我喜欢这里清静,也住习惯了,没有搬到别处的打算,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语气又变得疏远和冷淡起来。
闵循立刻意识到是自己唐突了,他和他们认识不过才两天,还没有足够的了解和信任,这建议提的太突然,被拒绝简直是理所当然。
南风拒绝的太直接了,闵循又没接话,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林竹看看闵循,又看看自家公子,咧嘴一笑,“哎呀愣着做什么,快吃饭快吃饭,一会儿菜冷了就不好吃了。”
可能是他听错了,这句话话音落下时,对面的农夫似乎叹了口气?
担心伤口裂开,拈轻怕重的农夫下午乖乖的自觉的劈柴去了。林竹端着盆歪着脑袋看半天,扭头凑到南风耳边说,“这人是不是把这里,”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摔坏了?”
一会儿一出,让人捉摸不透。
“别瞎说。”南风呵斥他,“他只是想方设法想报答恩情而已。”
林竹摇摇头,嘟嘟囔囔地走开,“报恩归报恩,以前捡的也不见这么麻烦……”
闵循握着斧头手柄,试了试轻重,然后把一块木头端正放在剁桩上,拿着斧头比了比,一斧头下去,木头直接被震裂成了四块,他的虎口也微微发麻。
方法和方向可行,就是用力有点猛,下一次轻点。
南风就坐在一旁不远的地方晒太阳,半旧的灰鼠裘大氅皮光看起来没有新的那么好,可穿在他身上就是好看。闵循觉得他裹块破抹布在身上,也能穿得清冷出尘,仙姿绰约。
闵循注意到南风在“盯着”他看,不是那种因为看不见而无意识停留在一个方向,而是真的有在盯着他。闵循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又看见了什么。
“公子今日怎的不午歇?”
“有些吵,睡不着。”
闵循默默看着吵闹的来源,好吧。
他有一句没一句的和南风聊起天来。
“南风公子爱看书,应该懂很多文化吧?”
“并不,瞎得早,认识的字不比林竹多。”
“……公子看起来不像是大字不识的样子。”
“寂冬先生都说了,看起来而已。我看寂冬先生也不像普通的农夫。”
闵循干巴巴笑了两声,想把这茬揭过去,不过南风没打算就此放过他。
“寂冬先生像是读过书的,谈吐很是不同。”
闵循默了默,“嗯,认得自己的名字怎么写算吗?”
“哦?”南风来了兴致,“寂冬先生不是土生土长的农夫吧?”
闵循清楚,他好奇南风的来历,南风也一样好奇他的,不说清楚,对方是不会放心把他留在这里太长时间的。他顺着南风的话编了一个半真半假的凄惨身世。
他家里原本是开武馆的,在家父的逼迫下,自己也练过两招三脚猫功夫,后来家里摊上事儿,全家老小相继离世,只剩他一个人,为了躲避仇家,才逃到森山老林来,那一年他还年幼,许多细节已经记不大清除了。
南风听得很唏嘘,露出几分同病相怜的神情,“原来也是个可怜人。”
闵循不知道他信了多少。林竹出门采药去了,他只得自己把劈好的柴抱到屋后的屋檐下整齐码好。
等一切都忙好了,他才发现自己出了层薄薄的毛汗,顺势在南风身边的地板上坐了,打算歇一歇。
“寂冬先生的手脚很麻利。”南风夸他。
“哪里比得上林竹,什么都会,动作又快。”闵循笑道,“公子不必先生先生的叫我,我是个粗人,公子叫我寂冬就行了。”
南风只是笑,没有说话。
闵循不自觉的扭头去看他,对方单手撑在椅子扶手上,支着下颚,目光依旧落在方才他劈柴的地方,袖子从手腕滑下来,露出一截雪似的肌肤,阳光里泛起玉一般的莹莹光泽。这就是个粉雕玉琢的人儿。
闵循又感觉到那种孤独感了。明明他身边坐着自己,有说有笑,那团孤独就是化不开驱不散,独人成画,独人成册,旁的人或物是无论如何也融不进去的。
看着那截肌肤,闵循鬼使神差地问,“公子常年在此,对外界发生的事一概不过问吗?”
南风摇头,“林竹偶尔外出赶集,听见一些趣闻,也会讲给我听。”
比如薛家大小姐薛紫琳要嫁给大魔头闵循,但是一直不能如愿,反而拖成了老姑娘。
比如大魔头又强占了哪家姑娘,夺取了哪家田地,杀了多少其他门派的门徒
比如大魔头和北方那个夏祎终于碰头,大战十天十夜,败得一塌涂地,从此夹着尾巴养伤,已经好几个月没有消息不见人影。
闵循听了半天,越听越不对味。怎么全是关于他的?
关键全是讹传!
他几时抢姑娘了?又几时和夏祎大战了?格老子的,他几时夹着尾巴养伤了?!
林竹赶集赶的哪个村镇?那里的人很有想象力啊!
南风突然转过头来,“你在生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