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吃?那便剩着给我吧。”褚琰说着,作势伸手去拿。
柳岐赶紧两只手并用地护住碗:“我哪句说不想吃了。”
面的量不多,柳岐几口就能吃完,但他已经有些饱了,心疼地看着满桌子菜:“你让人做这么多,吃不完多浪费啊。”
“不错,小七少爷也知道心疼人间疾苦了。”褚琰自然地道,“你吃不完的就留给我。”
狗娃莫名就觉得自己好像不应该坐在这里,赶紧往嘴里最后塞了几口,便要告辞。
褚琰却叫住了他:“你猜得没错。”
狗娃“啊”了一声,没懂。
褚琰道:“你不是一直跟我要活干吗?你年纪小,我不能让你骑马抗刀,但也有一件挺重要的事交由你去做,做得好也是一大功。”
狗娃立即激动起来,问道:“是什么活!我做!”
“我们确实是北齐来的。”褚琰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其实我虽然没说,但也并没有刻意瞒着。”
先让手底下的人尝到好处,从而让他们产生忠心,再适当露一点端倪给他们看到,他们自己内心的猜测,便是最好的过渡与铺垫。
狗娃好奇道:“真是大将军啊?”
“差不多吧。”褚琰敷衍一句,严肃道,“我要你做的,就是替我打探严家军里可有人的家人死在北齐军手下,以及可有人是不满北齐的。”
狗娃子本来就有点向往北齐,立刻答应:“包在我身上……可是老大,若是发现了有这样的人,您打算怎么办啊?”
褚琰道:“劝导,交心,施以好处……若是这样还不成,那便调到不那么关键的岗位上,免得坏事罢了。”
狗娃松了口气,只要老大不打算抹除这些人就好,不过老大人这么好,肯定不会那样做的。
“另外,有人愿意起义,但未必愿意跟着北齐人起义,两字之差,便是起义英雄与叛国贼子的天壤之别,若你发现有人是这样的,也要告诉我。”
狗娃点点头:“您放心交给我吧,狗娃一定仔细!”
当夜搜查的士兵进了城,第二日天不亮便敲上了柳岐的门。
他们住的是租来的一个两进两出的院子,不大一个,皆被士兵包围。
常乐开了门,那些士兵便不由分说地闯进来,常乐追着他们的步子,笑道:“官爷等等,我家少爷还在歇着呢,我把他叫起来。”
说着便往他手里塞了块碎银。
那士兵这才在阶前定住脚步,让人先去搜别的地方。
柳岐被动静吵醒,他下意识想伸手推推身侧的人,去推了个空。
褚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了。
常乐进了门,压低声道:“官兵直接闯进来了。”
柳岐一面下床穿衣,一面问:“褚琰呢?”
常乐一听,这都直呼安王名讳了,估摸在生起床气呢,赶紧说:“严公子早您一些时候起的,扮了家丁备了武器守在门外呢,刚才外头的士兵要硬闯进来,要不是小的拿银子拦住了,估计严公子的刀都要见血了。”
柳岐一早上被破事吵醒却见不到褚琰的不悦因这一句话轻易地散了,他穿好衣服开门,果然看见门口多了一个跟褚琰差不多高的“家丁”,听到开门声,他还装模作样地朝柳岐躬了躬身。
柳岐尚且还淡定,而常乐纵然知道这礼不是朝自己的,也恨不得赶紧跳开。
老天爷,以安王的身份,能受他礼的只有他长辈和列祖列宗了。
柳岐目不斜视地走上前去:“‘哎呀,可是来收粮的兵队到了?怎地那么快,县令大人告诉我还要向上头禀报的来着。”
一边说着,一边手还背在身后,朝褚琰勾勾手指。
紧张严肃的气氛愣是被他俩弄得跟玩似的,常乐都没那么紧张了。
领头的士兵打量了他几眼:“你就是那捐粮的严老板?”
柳岐笑道:“是我。”
“近日商县有贼人出没,严老板偏偏这个时候出现,实在太巧合了,难免引人怀疑,我们奉命行事,要查查你那所谓七千石粮食,还有你这院里的人,严老板没意见吧?”
柳岐故作一愣,茫然道:“贼人?这是出什么事了?”
说着又“呀”了一声:“不会有什么凶徒混咱们商队来了吧?兵家,我当然没意见,您可赶快帮我搜搜这院子。常乐!你赶快给兵家领咱们停粮的地方去,看看粮食缺没缺,损没损。”
领头明明是来搜查的,被柳岐这么一说,倒像是帮他们抓贼的了,别提有多不爽了,可又无从发作。
他直接不愿废话,派人进去搜,甚至把这院子里的人都贴身搜了一遍,就连相萦消凝两个侍女,也去县令大人家请了个侍女过来,到屋中搜身。
无兵器,无火种,无药物,无可疑信件,没有藏人,粮食和人数都跟县令说得差不多,倒是有封家书,开头便是“父亲大人膝下,男小七敬禀”,显然是还没送出去。
查到褚琰的时候,柳岐反应过来,连忙要拦,褚琰却直接从腰间抽出一把刀来,丢到那领头的面前,随即自己解了外衣,他早料到会有人搜身,换衣服时根本没穿中衣,因此外衣一解,便露出上身。
他大大方方坦坦荡荡地绕过满院子目瞪口呆的人,从水缸子里舀了一瓢水,往腿上一浇,单薄的白色里裤立刻变透。
做这些的时候,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那个领头人,他抱着手臂,虚虚往缸上一倚,冷冷地出声:“行了?”
当然不行。
哪怕他现在一看便知身上没有藏东西,脚上直接踩着草鞋,像是被吵醒后来不及找靴子便匆匆穿了出来……也不行。
那语气,那姿态,那眼神,无不让他有一种被蔑视的感觉!领头人表情有些狰狞,他觉得那把刀不像是丢到地上,而是指向他喉咙的!
可那人的眼神正死死锁着自己,大有他若说个“不”字便要他命的意思。
周围明明都是自己的手下,可他偏就忌惮上了那个眼神,满脑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臭着脸点了个头,又朝着最后一人——严老板示意了一下。
领头身边的人还没来得及行动,离自己不远的那把刀便回到了褚琰手上,速度快到不过是眨眼的功夫,刀刃出鞘的声音让领头心头一颤,此时他毫不怀疑那刀随时可以要了他的命。
但褚琰只是用手指擦着刀面,淡淡地说:“兵家,查完了吧?”
领头一时没有说话,旁人更是不敢言,几息的沉默后,柳岐笑着走了出来:“兵家,抱歉,这是我父亲担心我独自出门在外遇上事,专门替我请来护我周全的侍卫,为人刻板了些,不通事故,还望见谅。不如这样,我将这外袍一脱,让我小厮替我拍一拍中衣裤,您火眼金睛,有无藏东西,想必能看出来。”
领头从鼻子里“哼”出一声,顺着台阶下了。
柳岐身上确实没什么东西,领头挑三拣四让常乐反反复复抖了半天,实在挑不出毛病,才让人都撤出了院子,只留下一句并不怎么客气的“叨扰了”。
常乐去外面探了一下,便发现他们不出意料地留了些人盯了院子。
常乐心里暗笑:这倒是正合心意,他们留人守着,也就意味着暂时能拖住,最好这个领头的被殿下激得不甘心,多在这里守个四五天才好,呸,还搜身,你也配?让你毛都搜不着!
院子里,旁人各归其位,褚琰已经回屋换了身干净衣袍,再出来时,柳岐也已经梳洗完,一声不吭地坐到圆桌前等饭。
褚琰正欲坐到他身边,柳岐便一伸脚,踢翻了身边的凳子,接着又踢倒了另一边的凳子。
常乐咽了咽唾沫,觉得自家公子再这么胆大几回,自己这心脏就承受不住了。
他看向褚琰,却见安王竟还露出个笑,好脾气地把凳子扶起来,满脸都是“真拿你没办法”的无奈。
常乐连忙道:“奴催催厨房去。”
屋里没了人,褚琰便搬着凳子凑过去,扒拉一下柳岐的手指,见他要躲,就干脆握在手里:“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柳岐慢条斯理地抽出手,凉飕飕地说:“我还想问你,为什么要突然脱衣服呢……”
褚琰没想到是因为这个,斟酌着道:“你不脱尚且占理,我不脱却令人生疑,总归当时在场都是男子……”
“呵呵。”柳岐无情地打断他,把外袍一掀,就要去解中衣扣子。
等常乐端着热茶回来,在门口正犹豫要不要进去的时候,就从门缝里瞥见里面两位一个要脱衣服,一个死死拽着不让他脱。
自家公子还非常丢人地大声喊:“你松手,我今天还就不穿衣服了!我非要去院子里溜溜不可,反正外面都是男的!”
常乐听见安王声音里都带了点崩溃:“别脱,你看我都认错了,小七,别跟我见识?”
常乐一回头,只见住在这院子里的严家军,有一个算一个,都默默注视着那扇门,表情撕裂。
作者有话要说:把具体是怎么个接力运粮法写出来了。
其实可以想象一下缩毒……搜查兵就是毒,一层一层往里缩,严家军和他们护送的粮食就是玩家,得提前毒一步跑毒,然后有的玩家(粮食)跑(运)得快一点,有的玩家只能擦边进安全区。
至于柳岐他们就负责想各种办法将这“毒”拖得慢一点。
另外,明天有点事所以今天先码好了,不知道从哪里分开比较好干脆两天的更一起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