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在外面咳嗽两声,里面的动静才稍微平息。
柳岐虽然喊着要脱衣服,真打开门的时候,他比谁捂得都严实,装得都矜持。
常乐怕两位主子看到外面一片人头会尴尬,赶紧把门反手关上,笑道:“大公子,主子,先喝杯热茶。”
褚琰这才松了口气,夺过壶把,亲自给柳岐斟茶,吹一吹,再递到他手上,顺带把他皱皱巴巴的袍子理一理,殷勤得不得了。
柳岐不说话了,默默等食儿,褚琰便以为是哄好了,结果刚吃完早饭,褚琰就被赶了出来。
连着他的枕头。
院子里,平时吃个饭恨不得吵起来的严家军们难得一片沉寂,默默啃着馒头,盯着那只枕头,脑补了几个来回。
褚琰没想到他们也在,直直对上无数双看禽兽般的视线。
有人没忍住,唇边泄出一句:“有违伦理……”
旁边的人也情不自禁地接了句:“天理难容……”
还有人看得挺开:“咳咳,反正是人家的家事,咱……干啃馒头噎不噎?昨儿不是买了车寒瓜,要不咱们开了分分?”
“对对对,那寒瓜特甜……不是,我是说,一看就特甜!”
“好啊,我就说昨天怎么看到瓜皮,原来是你偷吃……”
气氛一下活络开,仿佛刚才的震惊与尴尬没存在过。
褚琰面无表情地看着一群自顾自帮他圆场的吃瓜群众,心道:我真是谢谢你们。
到了晚上,柳岐惦记着粮,有些睡不着,便轻手轻脚地开了门,想去院里走走。
开门后柳岐便是一愣,褚琰就抱着枕头坐在门口台阶上,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像只可怜巴巴地等待召见的大狗。
他声音温柔:“阿岐,怎么了?”
柳岐:“你怎么在这……”
“我不在这能在哪儿?厢房里都是大通铺,你连我身子都不让别人看,还能容我跟别人睡在一起不成,只能给你守夜了。”褚琰语气调侃。
柳岐这才想起来这茬,心想:那不一样,睡觉是穿着衣服睡的。
可他确实也不乐意褚琰跟人挤通铺,于是道:“对不住,我忘了,那你进去睡吧。”
自己则坐在了台阶上。
褚琰没起身:“是有心事,还是热的?”
柳岐抱着膝盖,把脑袋靠在膝盖上,侧着脸看他:“都有……我还没问过,你之后的计划是什么?”
褚琰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近。
柳岐懒洋洋地起身,往他那边挪挪,褚琰却还不满足,仍然要他再近点。
然后就这么落入圈套,陷在了褚琰怀里,被他手臂环在了中间。
猎物也不挣扎,任他用嘴唇流连自己的额头,听话得不行。
褚琰问:“不生气了?”
“其实我不该生气,宁可叫你大大方方给他们看,也不能叫他们搜你身,他们不配。”柳岐伸出手,捧着他的脸,“没人配动你。”
褚琰吞咽了一下,觉得嗓子发干,面前这人既是烧他的火,也是救他的水。
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忍住的,才能任柳岐主动亲他以后,又眷恋地说:“你来陪我真好,现在就你疼我了。”
褚琰算着日子,安慰自己道:没多久了,再忍一忍。
他定了定神,用正事来让冲动消退:“我打算亲眼去看看粮仓。”
柳岐:“永定仓?”
褚琰想了想道:“乃是其中之一。”
柳岐有些奇怪:“除了永定仓,便只有金陵和扬州有仓了。”
永定仓在江城以南,本是个较小的义仓,用以灾时济民的。然而南晋丞相一心养兵,强行将其改完官仓,用于调剂军粮。就连去年潭、岳大水时,丞相也厚着脸皮称“官仓不可民用”,死活不肯开仓放粮。
南晋朝野上下多的是丞相的狗腿子,少有的忠直数次直谏请废丞相,沉迷歌舞、只信任丞相的先帝都不与理会,反而任丞相将忠臣发落,忠良惨死者无数,于是更多人选择了沉默和依附,最终朝堂上沆瀣一气,因此征用义仓之粮的事根本没有在朝臣间惊起波澜。
但褚琰认为这只是表面,因为不放救济粮这事牵扯十万百姓性命,若朝臣都是能置之不理的货色,那南晋估计等不到北齐来灭,自己就先亡了。
南晋除了狗丞相以外,还有一个淮北王,淮北王是先帝最小的弟弟,生母只是一个低贱的扫地宫女,难产而死,淮北王也并不受父亲宠爱,在宫里混到成人,也只是捞了个郡王当当。
这二人原本是同一派,丞相在前把持朝着,淮北王则在背后替他扫清障碍,这障碍包括不听话的臣子、先帝的兄弟、甚至是儿子。
以至于如今南晋的新帝,只是一个被剥夺封号打入冷宫的女人生下来的孩子,什么也不懂,一看便知与傀儡无异。
然而这两个人却不能有福同享,褚琰估计按照正常发展,丞相彻底权倾朝野以后,便对淮北王有了猜忌,而淮北王也不可能毫无提防之心,他只要不蠢,就一定会趁早培养出自己的势力,这才能防止丞相卸磨杀驴。
就在去年潭岳大水的事发生以后,两方之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各自开始屯起了兵马,虽没有真正打起来,但几乎箭在弦上,这也能说明这两个人各自的势力不是那么悬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