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在后院哼着小曲浣洗衣裳的时候,就见对面那位身着浅鹅黄色曲裾且已经托腮愁眉思索半晌的女孩扔下手中的木板,气冲冲踏进卧房内,再出来时手中便多了一只玉簪。
只听那人怒道:“若儿,他丫绝逼是故意的!”
杜若虽然听不出婵娟是在骂街,但她却能明显察觉出此人的愤怒。只见她一挑眉,满脸的兴致盎然,“哦?那姐姐又为何动怒?莫不是心里念着大公子却又不愿承认?”
婵娟两步行到杜若跟前,一手掐起她的脸蛋,口中连连道:“呸呸呸,莫要胡说。”然后将自己的袖角落下,又道:“既然他不愿来见我,那正好,我亲自过去将簪子还他便是。”
杜若眼瞅着婵娟的背影消失在远处的青石桥下,心中不知到底是什么滋味。
如果阿彰喜欢姐姐,姐姐也倾心于阿彰,那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去妄想。可是如今看来,姐姐她对大公子似乎更为上心,那阿彰的一腔痴情只能算作空付,她又该如何是好……
婵娟虽然凭着一股浩荡无前的气势冲到了司空府门口,可她一望见曹操提笔而成的那块匾额,心中不由又打起了退堂鼓来。
重生之后的她按理说该无所畏惧才是,可她却还是不愿,甚至可以说是不敢面对曹操。
正在她犹豫不决之际,司空府门口的几名侍卫瞧见了她的身影,许是前段时日经常过来陪伴曹植的缘故,所以那几人大都认出了婵娟,其中一位连忙小跑上前,热情开口道:“不知婵娟小姐是要找哪位公子?在下可以帮忙前去通禀。”
婵娟连忙笑笑,只急急阻拦道:“不必不必,我只是出来逛逛早市,不小心便溜达到这边来了。”
说着便要转身离开,可就在这时,又听一道熟悉的呼声传来:“婵娟小姐?!”
婵娟的身子一麻,差些就地晕厥过去。谁知,就算她不转身,那人还是飞一般蹿到婵娟跟前,手中似乎提了一大包药草,因此见礼的姿势显得有些滑稽好笑。
“文安,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怕听到曹丕的消息,婵娟忙先转移话题地问了一声。
文安抬起手中的包裹,叹道:“婵娟小姐有所不知,前些时日大公子在官渡战场上受了剑伤,伤筋动骨,已经养了两月左右。今日御医新开了几副方子,小的刚刚才抓药回来。”
受伤?!
婵娟好像突然忘了自己转移话题的初衷,心下竟多了一丝紧张。她知道奉孝旧疾复发,她也知道阿彰伤了右手,可她却不知道曹丕他也受了伤,而且两个月还未痊愈。
“怎么?婵娟小姐是来探望我们大公子的吗?”
婵娟见文安拿如此诚挚的小眼神忽闪忽闪瞅着自己,本来要告辞的话忽地就不知该如何说出口,只能接过他手中的药材,笑道:“既是如此,那我便帮你将这草药拿给大公子,顺便看看他伤势如何吧。”
见婵娟熟门熟路地带头走在前端,文安张张嘴,始终没再开口告诉她说,其实这药材是要拿到后厨去煎的……
婵娟一路上避开了和司空府上下所有人不必要的接触,五弯六绕,终于在拐过一片萧萧竹林后,望见一座别致清幽的小院,院门上刻了简单两个大字,“明德”。
许是当真经久未见,婵娟心中的紧张蓦地剧烈闹腾起来,小手紧紧抠了抠那用来包裹药材的线绳,深深呼出一口浊气。
天王盖地虎,谁怕谁小狗。
婵娟拨开那略有些枯萎的青藤,直接进了院子,只见院中有一张圆形石桌,最适合在闲闷时刻与好友一起煮茶饮酒,赋诗论史。
正当她出神之际,就听不远处的房门吱呀一声,打里边出来一位身着玉涡色低襟襦裙的窈窕姑娘。那人轻手合上房门,唇角的笑意温柔而甜腻,年纪似乎有十七八岁左右,妆发精致大方。
那位姑娘转过身后自然也瞧见了婵娟,只是不知为何那人并不惊讶,只是略带玩味地瞧着自己。
风过无声,暗潮汹涌。
婵娟干笑两声,率先打破这微妙的静寂,道:“今日阳光甚好。”
那位姑娘却终于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抒情风整得一愣,半晌,才轻快走到她面前,声音爽朗利落,“这位妹妹可是婵娟?”
婵娟心底摊摊手:婵娟是真,妹妹是假,若按辈分说,你倒该叫我一声小阿姨。
许是见她未言语,那姑娘又道:“我叫郭锦,是尚书令大人收养的义女。”
哦?原来是荀攸府上的人。
婵娟又一笑,“婵娟见过姐姐,今日不知大公子处有客便莽撞闯了进来,是婵娟不对,那我先行告退,晚些再来。”
当她说出“晚些”二字时心底却飘过一个大写的“Never”。
谁知,那郭锦却拉住她的双手,一副主人家的态势,“妹妹不必如此,我这便要走了。再说,阿丕刚刚还和我聊起妹妹来着。”
还阿丕?
婵娟心底默默吐槽,面上却还是悠悠然,“那就不远送了,姐姐慢走。”
望着郭锦聘婷的身影远远离去,婵娟心中想着,口中竟也直接道了出来,“曹丕这厮当真是艳福不浅。”
只听一道清朗疏冷的声音响起,“还不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