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淋了些雨,饶絮今日早起便坐起高烧来,可急坏了一屋子的下人,好容易撑到首辅快要散朝的时辰,床上的饶絮咂了咂有些干涸的嘴唇,“首辅可回来了?”
青蕊在旁晾着药碗,回道,“已差人去请,应是快回了,主子您还是先喝药吧。”
饶絮光闻着那酸涩难忍的味道就直撇嘴,偏过后脑勺来,“不喝。”如此苦的东西,除非她亲自来喂。
一众丫鬟只能大眼瞪小眼,一时也没旁的法子。这会儿门外的绿茗大喜过望,忙得进来通传,“首辅大人回了!”
青蕊瞥瞥床上半阖眼皮的夫人,识趣儿地带着一众丫鬟先行告退。在屋外向首辅低头一礼,唐望递来眼色询问,那青蕊立时反应过来,摇了摇头神色有些为难地,“夫人不愿喝药,那药碗搁在案上还冒气儿呢。”
留得饶絮一人在屋内,这会儿动静没了,便悄眯眯抬眼望了望,听着门外有响动,立马又阖起眼帘来。倒还没忘了,就手将枕头下嚼了半根的七里香须子朝里掩了掩。
唐望撩着衣摆进来,就是怕吵醒了睡梦中的人,昨夜过去,她面对饶絮,甚至光是想到,这心里不知怎么就惴惴的,大约是不知日后该用怎样的身份,与这个自己唤了好些时日“夫人”的男子继续相处下去。轻手轻脚踱至床边,见卧床之人正阖目浅眠着,下意识想伸手去探探那额上的体温。
面对着“夫人”的新身份,光是那肢体上有所接触,唐望就有些不争气地跟着脸热起来……这额上探着果真有些烫手,唐望遮袖欲抽回小手,却被床上的人顺势一把反握在掌心,那灼烫的体温从手心隐隐熨帖而来,心下一惊,连带着也灼红了唐望的一双小巧的耳垂。
“夫……”唐望想问些病情,只是还未开口就顿住了,如今如何称呼似乎也成了亟待解决的问题。
夫人?断是不能叫了。
床上那人心想,改口叫夫君。
饶絮此时面颊上烧得有些微红,目光渐迷地瞧着眼前的人,手中仍紧攥着那双小手不愿撒开,“贤弟,你可算来了。”声音听着有些嘶哑,还带了点嗔怪。
“……”唐望被这一声缱绻的“贤弟”唤得,一下出了神,片刻正色道,“不如,将这药趁热喝了再睡?”银边柳木案上那碗汤药仍在幽幽冒着热气,唐望下意识地想将那药碗端过来。
却被饶絮绊住了手,这生病之人居然还如此有力,果然真正的男子就是不一样,从小长在内宅的唐望心中默默想着。
“我不喝,苦。”饶絮皱了皱一双俊眉,苦着脸道。
“我方才下朝,特意去东街买了你爱吃的蜜杏脯子,佐着药喝下如何?”唐望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来。
饶絮心里一甜,一手接过那纸包,另一手却攥得又紧些,“还是不想喝……”
“如何才愿意?想要别的什么吃食,我这就托人去办。”唐望有些发急,原来这男子也是惧喝药的?
“除非……”饶絮一副故作神秘的模样。
“除非?”跟着反问道。
“除非你唤我一声,哥哥,”最后两字拖得慵懒冗长,饶絮半抬眼但瞧着来人,笃定道,“你唤一声,我就喝。”
“……”这次换唐望无言,不清楚是仅他如此,还是别的男子也是这般,生着病竟还要旁人哄着,手还被裹在大掌之中,唐望耳垂已渐渐红透了,却不敢教饶絮看出异样来。
片刻为难。
“……哥哥”低头飞快地轻唤了一句,唐望着实羞赧,趁他愣怔忙得抽出了手,便转过身去端药碗了。
饶絮望着那转过的背影,仍在回味那声糯糯的“哥哥”,若,方才叫的不是哥哥,而是夫君,又该当如何?
见唐望将那药碗端来,用瓷勺轻轻搅了搅,开口道,“这会儿摸着正适口,快起身用了吧。”
却见饶絮靠在那软枕上,已张开了嘴,等着人喂了。
唐望无奈,用小瓷勺舀起一匙,菱唇微张,一连喝了半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