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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第13章(2 / 2)


洪姥姥只领着敖瑾和魏十镜继续往地下河的上游走,昨日,外头的风雪停了,连下了七日的大雪开始慢慢融化,融水自汇成溪,涓涓汩汩地注入地下河,水流难免比平时汹涌些。

洪姥姥一边往前走,一边指着这汹涌澎湃的河水对敖瑾说:“小少主如今大概也晓得,自己应当是凤凰一族和麒麟一族的混交,这二者都是火系的神兽,故而小少主生来就怕水,这是说得通的,可小少主是否想过,为何水系的鳌婆可以将您孵出来?”

“不知。”

这话题扯得有些远,不过这位洪姥姥难得主动找敖瑾说话,也难得替鳌婆带次话,敖瑾便安安静静地继续听。

洪姥姥只说:“因为鳌婆那三百年,并非是在孵化小少主,昆仑容不下混交兽,可偏偏,胡娘娘心善,在山东的时候拼死救下了你,那时候,胡娘娘和鳌婆便知道,这蛋里头的娃娃不简单,她俩花费了三百年的时间,尤其是鳌婆,日夜不停歇地替你抹除所有混交兽的痕迹,许是水火不容,也许是鳌婆经验不足,她原本的打算,是只留下你的凰鸟形态,可最终,却抹掉了你所有神兽的特征,让你一出生,就不知道自己是个什么兽类,或者是个什么禽类,你阿娘和鳌婆都说不知道,那是假的,可是想护着你的心,是真的。”

洪姥姥昂头,她看着前头因瀑布飞溅带起来的水雾和隐约可见的彩虹,她伸出食指,像是在比划彩虹的形状,自空中舞画出一个圆弧,扭头朝着敖瑾继续说:“这几年,人是变得越来越厉害了,天上飞的不止凤凰和朱雀,还有了人造的铁鸟,水里潜的也不止大鳌和老龟,还有人造的大船,过去,神兽和灵兽只需要跑得过箭簇就可以活命,可如今,我们需要跑得过子弹,外头在变,可咱们万灵洞里头,还是老样子,白家这几年都在内斗,混乱得很,鳌婆也是没办法,三年前,才亲自南下,找到了江家,给小少主你……定了门婚事。”

“我知道。”敖瑾已经快从江望北那儿听烂了,不过倒是第一次听到万灵洞的人和她说起,她直言,“定的是江家家主江望北,他说和万灵洞有个协议,但是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协议很简单。”洪姥姥嘴上说着简单,可一回头,她稍微扯开了一些斗篷帽檐,露出一双圆得和玻璃珠一般的眼睛,正中间是黑的,像极了鱼眼睛,她眼珠子慢慢转动,直至最后,才稍稍抬起,朝着敖瑾盯着看,又说,“过去万灵洞有人犯了错,或被送入绞藤树林,或被送去做苦力,如今不用了,我们只需要把犯错的人,送给江家,他们便世世代代替我们守护南边,这就是协议。”

敖瑾喉咙一哽:“意思是,源源不断地给江家提供灵兽换骨?”

洪姥姥动了动嘴,复又扯下帽檐,声音挺低沉的:“算是吧,说起来很可笑是吧,为了防止魏家抓了我们的人去换骨头,我们心甘情愿地,送一些不要的人给另一群人,让他们来保护我们,可是小少主,这就是当时鳌婆和胡娘娘面临的选择,要么,牺牲所有人,要么,牺牲小部分人,更何况,这一部分的人,是犯了错的。”

“谁来判断他们犯了错呢?我的意思,譬如之前那个假的洞主罚了包家四姐妹入绞藤树林,那如果按照和江家的协议,包家四姐妹得被送去江家换骨,可她们分明是为了万灵洞好,包家更是数百年的忠心耿耿,从未僭越,错和不错都是人定的,如果一直未有人犯错,江家又要人的话……。”

“总会有人犯错的。”洪姥姥打断了敖瑾,“小少主,你相信我,总会有人犯错的,洞主,就是要一直维持这种微妙的平衡,你很聪明,应该懂我的意思。”

敖瑾觉得心里很难受,柳锦绣说对了,胡春蔓和鳌婆把她保护得太好了,能管理好偌大的一个万灵洞,其中细枝末节,利益纠葛,并不是她起初想象的那么简单,而万灵洞,也并非是她心中那一片光明单纯的样子,越是枝繁叶茂的参天大树,它的根系,越是向深处的黑暗和肮脏延展。

洪姥姥似很懂敖瑾内心的纠缠,她只等着敖瑾稍作平静,又看了一眼魏十镜,才继续说:“小少主既是见了魏先生,那魏先生必然也将天池里的情况和您说清楚了,鳌婆的脚上,有一个圆形脚镣,牵着锁链,对吧。”

“是。”敖瑾蹙眉,她这一颗心啊,自打回了长白,就起起伏伏,从未安安稳稳地落下来过。

“小少主不必担心。”洪姥姥笑道,“其实鳌婆派我来,就是来传这一句话的,那脚镣,是鳌婆自己给自己戴上的。”

“鳌婆自己?”

“是,三年前,她给小少主您定了那门婚事后,一直心存内疚,她是很疼您的,可为了万灵洞,她没有别的法子,这脚镣,就算是自我惩戒吧。”

敖瑾有些恍惚了,她快步走到洪姥姥跟前,微微屈膝:“可既然鳌婆之让您给我带这一句话,那之前您和我说的是……。”

“只是一些我想让小少主知道的事罢了。”洪姥姥慢慢踱步,她走到水边,顾不得那层层叠叠的浪打湿她的鞋尖,转头对着敖瑾说,“无外乎两个意思,其一,鳌婆为了您,也算是尽心尽力,无论日后出了什么事,希望您莫怪她,其二,鳌婆和胡娘娘当年有她们的不容易,就像而今的小少主有您自己的不容易,无论日后出了什么事,鳌婆也不会怪您。”

洪姥姥说完,倏尔身体往前一倾,眼看着要跌入齐膝深的水里,可下一瞬,人却不见了,只看到一只黄颡鱼逆着水流扑游进了浪花里。

敖瑾看着魏十镜,她忽而明白了鳌婆为何要喊魏十镜一起过来听这些话,鳌婆从来都明白敖瑾的难处,也明白她的委屈和孤独,更是明白,魏十镜就是敖瑾那份所谓的“不容易”。

“我们走吧。”敖瑾轻轻地用手指头勾了勾魏十镜的手指尖,魏十镜下意识地一颤,手指头僵硬着不知做何反应,只任由敖瑾生拉硬拽。

他直着胳膊跟着敖瑾走了两步,还是很委婉地说:“要不,我还是自己走吧。”

“一起走吧。”敖瑾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一泻千里的瀑布,“往后都一起走吧,这是鳌婆默许了的。”

“什……什么时候?”

“刚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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