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的江山,不是让你用来挟功自保的。素来帝王真要对付你,岂会管什么卸磨杀驴,难道除了你宁家,真的没人能管得了水务?如今的天家,不是高宗皇帝,他是贤静天后的儿子,能识人用人,也能知人信人,你只要尽心办差,他是绝不会为难你的。”
他悚然惊醒,更加用心地治理?海防。
但突然有一天,有人将他觉得最为牢靠的长子绑在他面前,告诉他这就是流求的海匪之王翁海。
卫国公一夜之间须发尽白,整整一夜,他一句话都没有说。
东方已然发白,眼看着又一天要来了,卫国公终于动了动身体。
“这些年在海上,宁家承蒙翁先生?照顾了。”
凌如晦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原本作了死不开口的打?算,此刻跪在地上,虽双手被缚,仍然把头在地上磕得“咚咚”响。
一声又一声,直到额头磕出血来。
“父亲要儿子死,儿子这就去死。可是父亲,赵家对不起我们两家,我们为何还要替他守这个江山!”
“孽障!”
卫国公站起身,一脚踢翻了长子。
“你是大秦人,你的刀不应该对着大秦的百姓,你拿着海上的暴利,杀着大秦的子民?,你不配姓凌,也不配姓宁!”
“你母亲要是知道辅国公府交到你手里变成了这样,她怎么去见你外祖父,你难道要逼死她吗!”
凌如晦栽倒在地上,泪流满面。
“我就是为了母亲和舅舅,才咽不下这口气。”
“他是你哪门子的舅舅!卢远航是你哪门子的舅舅!他要真是你舅舅,就应该堂堂正正地立在辅国公的大门口支撑门楣,像霍震骁那样在战场上拿回家族的荣耀,可他呢,一朝不顺,远走他乡,消失得无影无踪,将偌大个辅国公丢给你母亲打理?。你母亲是能够上战场杀敌的人吗?她连刀都没有拿过!”
卫国公怒吼着,将别在腰间的马鞭取下来,狠狠地打在儿子身上。
“你弟弟,你四个妹妹,如今都在东南守海口,你却养了这么多海匪去要他们的命,你好呀!好呀!”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不懂忠孝、没有心肝的东西!”
“你还不说实话,是要让你弟弟战死在松江口吗!”
凌如晦咬紧了牙,任凭卫国公的鞭子落下来,一句话都不讲。卫国公虎目含泪,高高扬起马鞭,一下接一下地抽着,抽得他身上全是血痕。
“啪”地一声,鞭子断了。
卫国公满面的泪痕,颤巍巍扔掉了手中马鞭,跪在了地上。
“翁先生?,老朽给你磕头了,放我们宁家一条生路吧,放我们宁家一条生路吧!”
闭着眼的凌如晦听到声音,张开眼,“啊啊”地呜咽要阻止老父。
“狗皇帝!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这是要诛心啊!”他惨叫着,将身体抵在老父身前,“父亲……儿子不孝了……不孝啊……”
辅国公凌如晦,自二十几年前开始冒充倭寇登陆,令得卫国公能够保全兵权开始,就决定将这个倭寇扮下去。
他利用辅国公镇守远威海的机会,先开始只是占领了一些无人的海岛,伪装海寇时时侵袭,一直到卢远航远走罗刹国回来,带来火器重炮,便攻占了流求,几十年的时间,在海上纵横捭阖,成为一代海匪之王。而卢远航,用他在海上获得的巨利和从船舶司得到的分利,持续从罗刹国进购巨舰重炮,马匹粮食,不断地扩大势力,并且喂养着被几代的肃王放逐到极北之地的北荒罪民,令他们繁衍生?息,实际上成为极北之地的控制者。
卢远航跟他说过,他有血海深仇要报。
“几年,几十年,只要我活着,总有机会,这个江山不应该给温家那个老虔婆的儿子坐,他不配在金銮殿上享受万民?朝拜,看太平盛世。”
永茂帝静静地坐在大厅中,听着卫国公说完,他站起身来,走到悬挂着的地图前。
“朕的母后,确实是个了不得的女人。即使过身这么多年,也还有人这样恨她。”
“不过,朕也有个不错的皇后,朕的皇后,还有一个不错的侄女。”他转过身看着卫国公,仿佛不曾听到洛都即将被攻打的消息,“走,叫上霍震骁,跟朕一起,带着这位翁先生?,去走一趟远威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