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各军统领均等主帅说话。
霍震骁立于当中,看向众人。
“夜间奔袭本为兵家大忌,然,诸位自北荒随我战了六年,六年间,还未学会夜战的,早已都死在了北荒。”
霍震骁高声言:“大军指向已明,各部众人自领职责,此战,许进不许退。众将谨记一字,速。”
“谨遵王爷军令。”
众人散去后,霍震骁独留下宁和时。
“宁世子现在可知陛下为何令卫国公军入西疆?”
宁和时喟叹:“王爷竟然打算顺流而下,趁着枯水期直接打入茆御人王庭。”
“程子詹已经在玉昆山,练了一年的高山水兵。此次,我将南廉侯这支队伍交给宁世子,请宁世子善加运用。”
宁和时默然,忽然开口:“末将推测,谢将军是去了冰湖所在?”
“是。”霍震骁微笑,“谢寒雨领着斥候队已先行出发,我给他的命令,是务必拿下阀门,若是拿不下,便直接炸了。”
“那冰湖……”
“党羌人以为握着上游冰湖阀门,就可令我大军不敢逼近,可见其自知实力不如,绝不敢硬拼。党羌敢在茆御人上游设此冰湖,说明他们也绝不是真的对茆御人言听计从,未尝没有威慑茆御人之意——也所以,谢小姐日前曾说,可向茆御人严明此点,让茆御人施压。毕竟,鱼死网破,大家都没有好处。”
谢寒蝉确实如此说过,宁和时当日也在场。这是谢寒蝉测了下游近两年来水纹变化,泥沙沉积情况后,希望能够保留下冰湖的缘故。而霍震骁认为,既然敌人并非铁板一块,那便应当各个击破,这是两人立场不同造成的分歧。
谢寒蝉以治水为民为目的,而霍震骁要为大秦驱除敌患,大家都是要达天家“建万世之功”的宏愿,没有谁对谁错。
“不过,谢小姐也早就给过另一种方法。”
霍震骁双目微垂,仿佛能见谢寒蝉目光凛凛。
“谢寒蝉先期送来的石质图可不是装样子吓唬人用的。”霍震骁将谢寒蝉那日来信取出,递给宁和时。霍震骁早就按信中所言,派了亲信,领着几十名工匠,由谢寒蝉所推荐的第三人,也就是当初跟着谢老大人在礼县治水时那位累世于礼县开山炸石的好手,去了山中。
“炸山阻水,另辟去路,水势自然如前。”
“此处有一废矿坑,乃昔年礼县不可采石后,从礼县移去的人采矿的地方,这也是我所荐之人如今在巨象关的缘故。一旦凿穿,便是天然的蓄水处。谋事之人约莫从未想过,一山之隔,竟是如此处所。”
她在之前送来的信中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是不变的道理。
“谢氏三代治水的底蕴,累积数十年,谁要学,那便得从根本学起。”
宁和时看着信上写得条理分明的语句,将如何开山凿石,如何保证泄洪,如何计算水流之量,写的一清二楚,那如同版刻一样工整的字体,就如同谢寒蝉本人立在眼前一般。
大军夜间开拔。
谢寒蝉半夜被惊醒,娄教习冲着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摇摇头,示意她凑过来看。谢寒蝉从营帐帘缝中窥见,门外有人把守,将营帐看得严严实实。远处,暗夜中似有一行行军列,然而偌大的军营,除了队列行进声,竟无一丝异响,连兵器都未发出碰撞声。
娄教习放下帘,拉着她返回内间。
“姑娘此刻不可出去。”
娄教习神情肃穆,她也是头一回看见肃王麾下行军。如此大的动作,竟然能做到悄无声息,肃王治军之严,可见一斑。
红缃亦紧张兮兮攀着谢寒蝉:“小姐可是答应了这次不会把我丢下。”
谢寒蝉哭笑不得。
“我不会跟着去。”
这是打仗,又不是游玩,她跟着去做什么。
她只是,点上一盏灯在帐中。
女子柔和的身形映在幔帐上,让有心人知道,她晓得他们离开了。
夜色掩去了所有人的神情。
程子詹跟着宁和时一路,往下游而去。主力由霍震骁亲率,将会正面击破茆御人城防。
这位肃王从来没有自己端坐后方指挥的习惯。
行到分别处,宁和时向霍震骁抱拳为礼。
“此去若是得胜归来,末将想叨扰王爷一杯水酒。”
他说得没头没尾,只望向营地中。
霍震骁头也没回,在空中挥了挥手,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