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学峰一边气愤,一边掩饰自己的心虚。
心虚是因为他昨儿钻了狗洞偷溜出去,而村长明确告诉过他们,未经允许不得擅自出门。
愤怒是因为有人大半夜不睡觉出来偷偷刨了狗洞,完事儿了第二天还敢做不敢当把?锅扣他头上。
方里顾不上洗漱,拿着毛巾牙缸跟朱易乘一起走过去。
墙体被破坏得很严重,直接被一分为二,地上是凌乱的石头砖块。
村长带来的年轻人似乎还是昨晚和他们一起送葬的那几个,个个人高马大,和他们各站一边,形成一种对峙的局面。
不管旁人怎么说,宫学峰抵死不认。
反正昨天也?没人亲眼看见他出去过。
宫学峰虽然人单纯了点,但是脑子不笨,所有?人都能听见他的小声哼哼:“谁知道是不是你们偷偷干的好事扭头想赖给我。”
方里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这墙是谁刨的,还真不好说。
昨天晚上有?谢柏沅在,他睡得很熟,一夜无梦,根本没听见过院子里有?什么声音。
突然间,一个年轻人朝他们这里跑过来,看?见地上的砖块时脸上流露出一丝惊讶,但很快被他掩了下去。
他附在村长的耳边说了句什么,说的是方言,方里听不懂,但村长的脸色登时一变,似乎出了什么状况亟待处理。
他匆匆撂下一句“你?们好好干活”,接着竟然就这么带着人走了。
村长一走,院子里却又陷入了另一种尴尬与僵持。
原先大家虽然都不认识,但好歹有?点野生队友之间的表面情谊。
可现在发生了这么一出,就说刚刚一半的人把刨狗洞的嫌疑往自己身上推,宫学峰总算深刻认识到一点:这群人里,没几个是好人。
刚刚趁乱站队甩锅给宫学峰的,也?包括徐伯中。
他本意是想顺势拿宫学峰做饵,试试违背了村长的规定会招致什么后果,却没想到村长听了一句话就放过了这件事。
现在他想做出点补救,结果人刚靠过去,就被宫学峰横着胳膊肘顶开。
向来傻白甜的人丢过来一个警惕的眼神,徐伯中摸了摸鼻子,默默地走开?了。
不过他心里倒是没怎么把?宫学峰当回事儿——一个刚上车的新人而已,等之后吃点苦受点累,还不得乖乖向他低头?
朱易乘注意到了这两人之间的互动,他悄悄对方里说:“看?见那边没有?我觉得这弟弟还有?救。”
在他看?来,人单纯傻白甜可以,但是不能好坏不分。
看?见宫学峰跟徐伯中那一肚子坏水儿的老狐狸闹僵,他心里直乐,还盘算着要不要再观察着一天两天的,把?人拉入伙。
方里看?他一眼就知道他的想法,他对着一旁帮忙打?水的谢柏沅抬了抬下巴,哼笑道:“你?跟你?沅哥说去。”
说罢,他拧了几下桶里清洗干净的被单,起身去晾被单。
从水桶到晾杆,也?不过就二十多?步路。
方里脚步突然顿住,鼻子动了动。
昨天他背上那具尸体一直散发着隐隐的焦臭味。
而现在,这股味道又出现了,就在这可容二十人居住的院子里。
*
几分钟后,方里回到了木桶前。谢柏沅已经将他桶里的清过衣服的水换成了干净的,水面在木桶里波荡不定。
他没有立刻坐下,谢柏沅伸手过来,将他的手?拢在自己的手?心里,哈着气?替他暖了暖手?。
“太冰了。”谢柏沅捂着他冻得冰凉的手?,皱着眉,有?些?懊悔,“你?坐着休息会儿,等我回来。”
他起身拎起水桶进了后方的小厨房,朱易乘只看了一眼谢柏沅的背影,就知道他是去做什么了。
还不是心疼男朋友,给方里烧热水去了?
他甩了甩自己快要冻僵的手?,心想干脆自己也?歇会儿,等沅哥回来,管他要点热水兑一下。
方里没有吭声,他脑子里想着事,直到谢柏沅进了小厨房他才?慢悠悠坐下,像个僵硬的木头人。
最初知道他和谢柏沅之间的故事时,朱易乘还有?点不安,他担心哪天一觉醒来方里改了性子,变成翻版谢柏沅。
毕竟从谢柏沅的只言片语中可以猜想到,没失忆前的方里不是轻易好相处的,和谢柏沅比起来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
结果他看?方里只是变得精明了那么一点点,性格方面是半点没变,人还是那个人,有?时候看?起来还是傻里傻气的,相当平易近人,这才?放下了那点不安。
看?他坐下,单身狗朱易乘把?手?塞到自己的大腿下面试图取暖,顺口问道:“你?怎么反应慢半拍似的,天气太冷冻傻了?”
方里这才?搓了搓脸颊和鼻子,胡乱应了几声。
他刚刚心里着急,只恨自己没能长个灵敏的狗鼻子。
院子里绝对有什么东西在散发着焦臭味,但是空气?中到处都是洗衣粉的味道,混杂在一起,他仔细分辨了许久,也?说不清那股焦臭味从哪个方向飘出来。
过去的经验和对一号车厢的高度警惕使他不得不把?事情往复杂的方向想。
昨晚在尸体上闻到的焦臭味,今天在院子里闻到了,方里不认为这是他的错觉。
他的目光落在被毁坏的墙上,心里缓缓升起一个荒谬大胆的猜想——
会不会,昨晚有?什么东西闯了进来,那东西很会伪装自己,杀了人之后将自己伪装成对方的模样,混入他们之中。
不是没可能的,画皮的副本他都经历过,也?许那东西也是这样——杀了人,然后套上那人的皮,变成对方的样子。
至于那东西是什么,方里想起了昨晚由他背上天葬台的尸体。
尸体会复活吗?或者说,会诈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