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辞风啧啧称奇,不愧是常年在关外经历生死杀伐的剑修,出手毫不留情,一击制胜,确有他剑门关的风范。
“你心上人动起手来,可有点瘆人啊。”叶辞风扭头向萧瑾道。
萧瑾道:“年轻一代中,本就数他最强。在书院的锦绣榜上,他已经蝉联了两年榜首了。”
叶辞风难以置信问:“蝉联两年榜首?两年之前,有比他更厉害的?”
萧瑾目色不自觉暗了暗:“……两年之前,他尚在剑门关,没有入京。”
叶辞风托着脖子,睇着白衣剑修俊挺的背影,道:“我感觉,他适才是生气了。出手委实重了些,少城主分明罪不至此。”
萧瑾摇头道:“不可能。他们剑门关,心性愈是坚定,便能引愈多的煞气入体,实力就越强。他尚及冠没几年,就可操纵血河剑与北冥大魔交手,有渡劫期的战力。定然是冷血无情之人,才能承受煞气贯体所带来的负面情绪。”
萧瑾所述的剑门关功法特点,其实叶辞风一清二楚。
因为《长空剑诀》本就出自他手,是他融汇儒释道之所长,从而使得三教合流,亲笔挥就的剑谱。
煞气本是由世间一切冤苦哀怨之气集聚而成。若有生灵不幸沾染上,被煞气侵夺心窍,攻占灵台,从此之后,为怨憎会贪嗔痴等邪念所操控,实力突增,却会成为只知杀戮的劫兽。
叶辞风反其道而行之,平素将满含负面情绪的阴煞之气,提炼成只携带杀意与怒意的阳煞之气,储存于半仙兵中,对战之时,再引剑身中的阳煞入体,方可陡然提升战力。
这好像是他受了谁的启发,而创造出的心法,使得剑门关的剑修即便修为不高,只要心性足够坚韧,能抵御煞气侵蚀心窍,便能获得远超同侪的战力。
但这也意味着,他们随时面临着被煞气反噬的危险。
一旦心窍失守,就有可能成为一滩被煞气操控的行尸走肉。
方才某一瞬间,叶辞风便察觉到了,贺迟有失控的危险。
“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洪修齐对你出言不逊,才出剑斩了洪修齐的左臂?”
叶辞风挑眉问萧瑾。
“匡扶正义而已,叶兄想太多了。”
萧瑾苦笑道:“倒是叶兄,单单以炼气士之姿,便能在两名元婴修士面前,探囊取物,真真是让在下佩服。”
叶辞风摆手道:“唉,我修为不济,只能在这些旁门左道上下功夫。不足道也,不足道也。”
正值两人交谈之际,一位身披黑甲的魁伟大汉,驾云而来。
被贺迟一剑劈得落花流水的云陵城府军,如同看见了救星,当即整装立正,向来人行礼。
“属下见过洪都统!”
赶来的中年男人,肌肉虬结,满脸的络腮胡,正是此前挨了慕云两拳头的云陵城大都督、渡劫期修士洪城。
见了眼下光景,洪城此时的脸色比此前还难看,将独臂的洪修齐一把扯到自己身侧。
洪修齐终于见到家中长辈,浑浊双眼登时恢复神采。
他惊魂初定,二十多岁的人,竟一面嚎啕大哭着,一面紧紧抱住洪城的腿,痛骂贺迟,“大叔公,你可要为孙儿做主啊!把那披白皮的贱种孽障,给我劈了,剁成肉泥!!我要拿他喂狗!!!”
云陵城大都督冷眼看着侄孙空落落的左肩,听着他不堪入耳的叫骂,脸色已黑如锅底,与他那一身光华沉敛的黑甲相映成趣。
贺迟上前半步,骇得洪修齐挪着屁股往后躲,不敢再骂正主,只得转而攻讦正主身后的萧瑾:“萧瑾你个没卵的贱狗——有本事你啊啊啊啊!”
没等洪修齐叫嚣完,一柄血光淋漓的剑,插进他大腿根'部,剑身没入了他的腿骨。
见自家侄孙遭袭,魁伟大汉洪城大喝一声,握住血河剑的剑柄,脸色涨红,憋足了气,身上甲胄铿锵碰撞,手臂肌肉隆起,才将这柄由一洲江水炼制的仙兵,从洪修齐鲜血淋漓的腿部拔起,飞掷而去。
“小剑仙,即然我已来此,洪家的小辈不知事,我自会教训,还轮不到你出手。”
洪城冷冷觑了一眼贺迟,伸出大手运转灵气,将洪修齐大腿根伤口内的煞气驱走,粗鲁地往上拍了一张膏药。
血河剑从天边飞回,啪的一声被贺迟握在手中,磅礴汹涌的煞气,源源不断涌入贺迟体内。
贺迟须发皆张,阒黑瞳孔,顷刻化作猩红之色,侧脸爬满魔痕,气势力逼渡劫期的洪城。
他不置一词,似乎准备直接开打。
“若是洪家真有家教,你们少城主也不至于成今天这副模样。你早干嘛去了?”
叶辞风躲在一旁煽风点火。
“你又是何人?”
洪城声音隐隐有轰雷之势。
叶辞风浑然不惧,无辜道:“在下只是个忍不住多说两句的路人。今日之事,的确是你们有错在先。”
“大叔公,你要为我做主啊!!”
又被贺迟扎了一剑,已狼狈至极的洪修齐不敢再骂了,只单手抓着洪城的胫甲给自己喊冤。
他的大叔公洪城与气场全开的贺迟对峙半晌,微微叹了口气,一脚将他踹了出去,沉声道:“孽障,还敢嚎?!快先跟剑门关小剑仙赔礼!”
本以为找到主心骨的洪修齐,被他叔公踹到贺迟脚边,神情错愕,干裂的嘴唇无声开合,半晌蹦不出个音来。
洪城略略躬身,向贺迟抱拳:“小剑仙,我大哥子息单薄,膝下只有这一个嫡孙,平日里宠任惯了,性子乖张跋扈,今日闯下这祸事,我身为长辈,有失于管束之过,替他向你赔个不是。”
一位陆地神仙亲自向他赔罪,即便贺迟再如何铁面无情,也只得颔首应下。
“他讪谤君上,妄论朝政,论其罪状,理应当诛。”
贺迟睇了一眼在他脚下匍匐的洪修齐。
洪城许是心中憋屈,无处发泄,又踹了他侄孙一脚:“孽障,还不快多谢小剑仙的不杀之恩?”
洪修齐那塞满茅草的脑子,总算咂嚒清楚,他今日是惹到连他们家这江南第一氏族也摆不平的硬茬了。
洪修齐面如死灰,伏在地上,向贺迟拜了一拜。
贺迟侧开半步,不愿受礼。
这碰巧让站在他身后的萧瑾三人,生生受了这江南第一纨绔的叩拜大礼。
一礼即毕,贺迟长身玉立,冷眼觑着洪修齐,竟不依不挠道:“磕头怎么不说话?”
洪城将狼狈至极的侄孙丢至自己身后,寒声道:“还请小剑仙适可而止。云陵城周遭惊现魔族踪迹,多个村落遭毁,小剑仙想必正是奉命为此事而来,目今却在城中逡巡不去,可否算是擅离职守?”
未等贺迟说话,叶辞风抢先开口,紧张道:“魔族现身,多个村落被毁?敢问其中可有桃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