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季渊明一个大文盲能在和平年代当上营长就说明他不是莽夫,很快在脑海里推断出几种可能性。
要么是他妈又想出什么昏招,故意谎报军情骗他回去。
要么是老三那不着调的口述错误,或者发报员手误,连夜发来的,估计是看他着急,发出前也没来得及仔细核对。
最后一种可能性……他不愿把小女孩往坏处想。毕竟,那么乖乖巧巧一闺女,眼神纯洁得就像只小兔子,结婚那晚她睡炕,他在地上随便搭床破席子,她都害怕得一整夜睡不着,不知掉了多少眼泪。
仿佛,他就是头张着血盆大口的大灰狼,她连害怕也怕得那么文弱乖巧。
他打心底里相信,一个人的品性具有相对的稳定性,那么乖巧漂亮的小女孩子,不可能忽然做出伤风败俗的事儿。
到底是哪一方的过失,他这坨“牛粪”都不该耽误鲜花。
***
政委办公室。
两个男人相对而坐,主位上的男人五十出头,头发半白,表情严肃,端着搪瓷缸子吹茶叶沫,“呼哧呼哧”灌了好几口,就是不说话。
季渊明倒是不怵,他以前就是秦政委带出来的兵,知道他脾气。这是位老革命,看着像黑面煞神,其实特别心疼手下的兵,嫂子做了啥好吃的都会喊他们去,不训练的时候,两杯小酒一碟花生米二两猪头肉,比食堂大灶吃得好。
所以,他大着胆子问:“政委,这申请您看……”
秦政委也不接,只冷冷的瞥了一眼抬头的“离婚申请”几个大字,“谁给你写的?”
季渊明挠挠后脑勺,“什么都瞒不过您,是我逼赵建国帮我写的,我这字都认不全也没法……”
“嘭——”一声,秦政委把缸子摔桌上,“知道自个儿文化水平不够,还不赶紧跟你家高中生学习?知道榜样的力量吗?”也不等季渊明回答,一把将他的离婚申请撕个粉碎。
***
“来狗你大娘回来了?”季六他娘坐在墙头上,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笑问。
来狗把小脑袋一转,“不知道!”
“哟呵,还跟奶奶保密呢,你大娘的孩子掉了吧?”抱紧怀里大胖小子,嗯,真香!就稀罕这股奶香味儿,奶香味儿就是香火味儿!
来狗翻个白眼,“胡说。”
“哎哟臭小子,还给我摆脸色呢?来来来,奶给你炒黄豆吃,啊,香得能让人吞舌头。”六儿在外头就是好,多少好东西都往家里搂。
果然,接过吃的,来狗就跟变色龙似的,嬉皮笑脸:“我大娘没怀小弟弟,她是身体不好,住半天就回来了。”当然,他也不懂生的什么病,大人当着他和猫蛋的面,都是语焉不详。
“就这?”
“嗯呐。”
“小兔崽子把豆还来!”这消息明显不值半把炒黄豆,季六娘觉着,白瞎了。
来狗也是真的狗,故意张大着嘴,“呲溜”扔一颗黄豆进嘴里,嚼吧得“嘎嘣嘎嘣”响,“哇真香!”
“你!”老婆子差点从墙头上栽下去。
这黄豆还是老六送回来的,说是下奶,让给媳妇儿炖着喝汤,好奶.小老三。可她不舍得填进儿媳妇那无底洞,愣是偷偷扣押下来,自个儿用清油和盐巴炒了一瓦罐,每天抓两把揣兜里,往那村口一坐,能让她美气一天。
扭着屁股跑出门的来狗,正好跟猫蛋撞上,窸窸窣窣说了几句,猫蛋的小眼睛就亮了,“奶奶奶奶,我知道我大娘生啥病哟!”
老婆子赶紧回头,“真?”
“比珍珠还真哩!”眼睛却盯着她的衣服兜兜。
老婆子忍着肉疼,又掏出半把,猫蛋踩在小板凳上,踮着脚双手接过,挨个数了一遍,发现跟哥哥的差不多,这才“嘎嘣”扔进嘴里。
刚炒的黄豆,皮儿又黄又脆,黄中带焦,浓浓的黄豆味儿拌着油味,盐津津的,比豆腐还好吃哩!
“喂你倒是快说啊,你大娘生啥病,是不是不能下蛋的病?”那可真是太好咯,佛祖爷观世音菩萨托塔李天王睁眼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