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青心里忐忑,虽然张医生说托托关系费用可以减免部分费用,但是即便减免以后恐怕仍旧是她承担不起的价位。她不太专心地听着小护士的介绍,发愁去哪儿弄钱。任朵兰的哥哥应该愿意出一部分,保险走一部分,剩下的,就需要她去努力。
傍晚,任青带着任朵兰回家安顿好以后跟隔壁的王阿姨打了声招呼再次出门。饭店的大师傅跟她说店里又来了一批甲鱼,今晚他值班,给她留门。
甲鱼是放在冰柜里的,满满两大盆,任青看的眼底一片腥红。张医生说甲鱼的营养价值特别高,滋阴、滋补、清热,提高机体免疫功能。药补不如食补,而食补,最上等就是甲鱼之类的珍品。任青咬咬牙小心地拣出两只瘦小的放入带来的布袋里。
乍然响起的电话铃声倏地打破后厨的宁静。跟大师傅一起值班的杜经理闻声坐起,混沌游移的目光缓缓定格到冰柜前来不及遁藏的瘦小背影上。
“你是谁?!在那里干什么!”
大师傅也有一大家子要养,所以他装作刚刚醒来表情诧异地看着呆若木鱼的任青。
在附近巡逻的片儿警很快带走这个高中生模样的女生。
眼前的一切都是乱七八糟的,头脑发昏,心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任青闭紧嘴巴,害怕它会跳出来。片儿警指指暖气片儿,没说话,任青脑袋埋在胸前顺从地蹭过去,她脸上火辣辣的,手心里都是冷汗。片儿警没说话,任青也不敢开口,时间,就这样,慢慢流逝着……
静默延续到后半夜,任青终于崩溃痛哭。因为一直低着头,面上干干净净的,只是脚下的方寸之地渐渐聚成一个小水洼。
清晨六点,片儿警打开门走进来。
“走吧。”
任青眼睛通红,疲惫地一点一点走出来。周围的空气都凝固着,她却突然听到信鸽扑棱翅膀的声音,她不由自主地抬头,灰白色的天空倏地铺满眼底。
王阿姨陪着任朵兰住了一夜。任青回来的时候王阿姨刚刚离开。再过一个小时她的女儿欢欢要吃早饭。
“你去哪儿了?”任朵兰很不高兴。
任青的手粘在羽绒服口袋里牢牢攥着原先装甲鱼的布袋。
“我跟夏砚阳出去了。”
“我跟没跟你,说过,让你,离她远点!你跟她,出去干什么!”
任朵兰不喜欢夏砚阳,虽然她根本没见过她。
任青低着头慢慢走进自己小小的卧室。
假期的第二天,夏砚阳打电话约任青去清水县泡温泉。她兴高采烈地告诉任青她爸爸给了她两张免费券,他们可以在那个新落成的超大规模的度假山庄里住宿、自助餐、打高尔夫球,甚至丛林野战。任青那时正在洗床单,因为夏砚阳心心念念的度假山庄跟她的生活差距太大,她反而心平气和道:“我要去书屋兼职,走不开。”
夏砚阳不高兴道:“让别人顶替一下不行么?”
“不行的,只有我一个兼职生。”
夏砚阳紧握着手机,终于抱怨道:“任青,为什么每次找你出去都这么难?我拿到免费券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她顿了顿,似乎在懊恼居然对朋友发脾气,但是显然,任青没有趁机开口争辩,惹得她更加火大,“你不想去你就直说。我知道你在书屋兼职,但是我不相信如果你打个电话假装生病,书屋老板真会不准你请假。”
任青默默环顾简陋的房子,再看看堆在墙角的药瓶,非常清醒地认识到她是没有托病出去玩耍的条件的。
她用力拧着床单,直到一滴水也不落,坚持道:“我去兼职不是赚零花钱,我家里生活有点苦难,是要贴补家用的,所以不能说请假就请假。真的。”
夏砚阳冷声道:“好,反正,我也可以找赵妍。”
“你别生……”
任青无奈地收起手机,把床单挂到高高的晾衣绳上。
晚上九点,任青从书屋回来马不停蹄地伺候任朵兰洗漱睡觉。任朵兰下午睡得很足,夜里睡不着,任青便陪着说说话。任朵兰心情好的时候,便会亲和一些,很容易沟通,她甚至主动让任青趁着明天最后一天假去国贸商场挑几件好一点的文胸,因为电视里说,文胸如果选得不好,容易患上乳腺增生。
任朵兰睡下以后,任青拿走她换下来的内衣裤用洗衣液细细的清洗。毛衣外套三天过一遍水也没什么,贴身内衣不能马虎。晾好内衣,任青草草地洗了把脸就上床了,唔,不洗澡了,太累了。
书屋昨天购进一批新书,她扛着铝梯爬上爬下分门别类地置放,累得几乎抬不起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