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嬷嬷叩了叩面前的桌子,洛姚瞧见杯子是空的,连忙提起茶壶倒上,渴望的大眼睛一眨也不眨,双手紧握着摆在胸前,明显是想听正确答案。
李嬷嬷故弄玄虚,一讲又是一日过去了。
*
临近傍晚的时候,洛煜醒了。
这已是第十日。
他昏过去的第二日,安时的父亲安逸便到了帝京,听闻儿子的噩耗,他倒是没有直接找来相府,只是隔了几日,知晓些事情,也不知是吹了什么风,便不撒泼打滚地跑来相府理论。
愣是说他们巴结权贵,本就定好的亲事,欲反悔,也不该过河拆桥,毁了他儿子的一双腿。
摆明了,一上来就想赖给他们。
相爷昏迷,许若漓一介妇人,安逸便更是嚣张,四处见人便说,张口就来,此事闹到陛下耳中,池明衾与洛姚的婚事是他点了头的,可其中出了岔子,在街道中传得沸沸扬扬,便直接全权交由大理寺处理。
安时已经被请去大理寺安置养伤,只等洛煜前往。
如今大理寺的官差已经在外等候多日了。
见洛煜醒来,许若漓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洛煜醒来便见夫人泪如雨下,此刻他还很虚弱,嘴唇都干裂了带着死皮,说话都只有气音,“我睡了多久?”
许若漓用帕子擦了擦泪,“十日了。”
她站起身让出一个位置,一旁一直候着的太医连忙上前搭脉,片刻后,“脉象还有些乱,但如今醒来便无大碍了,洛相只需好好调理,切莫再动气。”
洛煜看了眼门口处,只见是大理寺的官差,硬撑着起来,许若漓去按住他也被他挥开,“这是发生了何事?”
太医颤巍巍地退到一边,拿出帕子心慌慌地擦汗,提前打好预防针:“相爷莫要动气。”
他在太医院本来轻轻松松,给贵人们看个小病什么的,可突然被世子爷抓来,他也不敢问,一来见着晕过去的洛相,他也真想晕过去。
洛相已是一把年纪了,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若是说被气死过去,都是有可能的啊!
他虽医术高超,可也不带这么玩儿的啊,若是救不回来,这风口浪尖的,指不定他就搭里边了。
如今人是好不容易醒了,可面对的都是一大堆烂心窝的事。
许若漓也知瞒不住,如实说了,洛煜闭着眼躺了回去,缓了许久才疲惫地睁开眼,虚弱问道:“姚儿呢?”
许若漓看了眼太医,讳莫道:“宫中来了位嬷嬷,这几日正在教她规矩。”
太医知晓他们这是想聊些私话,识趣地出去,大理寺的人也不是那般蛮不讲理,并未将洛煜直接抓走。
许若漓压低声量问:“现如今可怎么办啊?下月初十便是婚期。”
洛煜深呼几口气,“实在不行,将姚儿送走吧,你同姚儿一道走。”
“那你怎么办?我们娘俩若是走了……”
许若漓哽咽着,没再往下说。
她们若是走了,那就是违抗圣旨,洛煜是一定会被砍头的。
可她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沉默了会,洛煜将她揽入怀中,满是岁月痕迹的大手轻抚着她,语气还算平静,“带着姚儿离开,去大齐,若能平安到达,或能有一线转机。”
此言一出,便是做好了准备。
正当他们红着眼洒着泪时,床板咚的一声,像是被什么撞了下,隐隐约约听见有哀嚎声。
“好疼呀。”
洛姚手中提着的灯笼掉在地上,她抱着脑袋蹲下来,眨着泪花向上看了看。
就是这里呀。
她以前无意间发现她的房间和爹爹娘亲的房间有一条地下通道,能够偷偷的跑过来。
以前小的时候,她换牙齿,娘亲不许她吃糖,她便将糖偷偷从地下通道送过来,藏在他们的房间里,这样,在她的院子里无论如何都找不到糖,她想吃了,便偷偷摸摸地来这边取。
只是有一个不好。
这地下通道的出入后都是在床的正下方。
爹爹与娘亲这边的还好,掀了床板便能出来,她那边的得将榻挪开,才能打开入口。
她一连好多日都不见爹爹,甚是想念,只是娘亲一直不许她来主院,今日她早早的喊饿,吃完晚饭天都还没黑,便寻了个借口早睡。
关了门,她便偷偷跑进地下通道,想着等会一定要好好吓吓他们!让他们惊奇她到底是如何进来的!
但她就是不告诉他们。
哼。
此刻她委屈的抱着头,揉了揉。
以前来时也没撞过头啊,怎么回事。
她又站起身来,用手用力往上顶,可怎么用力,就是不见动,她生气地用力打了好几下,咚咚咚的,还落下好大一层灰。
此刻正躺在榻上的洛煜:……
他与夫人对视一眼,活似见鬼一般,洛煜轻手轻脚地起身,站得老远,屏气凝神。
砰——
洛姚赌气一般微微弯下膝盖,然后一蹦而起,在本就狭小的通道里一跃而出,靠在最里头的那块木板飞了起来,她扒拉扒拉旁边的棉絮,将它挪到一边,又巴拉巴拉旁边的木板,将它们推开。
许若漓也瞧不真切,只听见床榻上有响动,还咯吱咯吱的,于是小声的,“莫不是老鼠。”
洛姚探出脑袋,脸上沾了些灰,显得有些狼狈,不知何时弄乱的发髻,额前的碎发飘落下来,被灰尘沾在脸蛋上,灰头土脸的,倒真像只大耗子。
但她脸上挂着洋溢的笑容,可下一瞬笑容便僵住了,像做了错事般举足无措,“爹爹,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