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逢舟觉得头很痛,像是要裂开一样,他想抬起?胳膊,发?觉臂膀也痛得很,他费力地往上抬了抬,没忍住痛哼出声。
便听见身边有人惊呼:“皇上,你醒了?”
李逢舟睁开眼,晃了晃昏沉的额头,眼前模糊的景象才终于清晰起?来。
顾炎宁原本伏在床边睡着了,听闻有动静,慌张坐直身子,李逢舟眸间恢复清明,便见她的发?髻有些松散,几缕黑发?垂在耳侧,还抬起?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紧张地喊醒了在一旁打瞌睡的太?医。
太?医怔松着,远远瞧见李逢舟半坐着起?了身,很快上前来诊治,眼里?也激动地落了几滴浊泪:“禀娘娘,皇上吉人天相,已经无事了。”
顾炎宁松了口气,对太?医道:“那便劳烦太?医快去热药吧。”
李逢舟张了张嘴,唇瓣有些干裂,嗓子也有点干哑,顾炎宁端了水喂给他,还十分贤惠地替他顺了顺背:“皇上,你好?点了吗?”
李逢舟瞅着她眼眶红红的,不?知是困得,还是哭过,不?禁道:“一点小?伤,何至于此。”
“你……”李逢舟看了她几眼,还是欲言又?止,最后道了句,“朕没事。”
其?实不?算是小?伤的。
顾炎宁想了想,没敢同他说?,她嫌弃他不?行,想假死?回徐国一事,毕竟那是她先前不?懂事闹出来的。
李逢舟醒前,她也已经警告了齐深和两个太?医,不?准同皇上胡言乱语,说?什么假死?一事。
顾炎宁想了想,道:“皇上身子弱,一点儿小?伤就晕了过去,以后还是要好?好?养着。”
李逢舟在身子弱不?弱这件事上很拧巴,固执道:“朕的身子很好?。”
太?医将药端了来,因着此事私密,顾炎宁也未叫宫女太?监进来伺候,便连玉画都?是守在殿外,顾炎宁端了药,坐去床边喂他。
外面隐隐传来几声女人叫嚷,李逢舟皱了皱眉:“外头怎么了?出何事了?”
说?起?这个,顾炎宁才是一肚子气。
她快马加鞭赶回来的时候,便见有个女人正在偏殿正门前吵嚷,说?是瞧着自己的皇帝表哥受了伤,担忧得紧,要见见才能安心。
顾炎宁撇撇嘴,人家亲妹妹还没闹着要见自己亲哥呢。
一个表的,有什么好?见的。
看人家朝阳,不?动如山,采桑采得欢乐极了,还安慰她说?自己皇兄好?得很,命大,没什么值得担心的。
顾炎宁砸咂嘴,心想这份兄妹情分确然是十分淡薄。
有人在正门堵着,顾炎宁只好?从后面翻窗户进去。
守在偏殿后方的侍卫震惊地瞧着她,还是恭敬地低头喊道:“参见娘娘。”
顾炎宁指了指窗子,那侍卫便将窗子给她打了开,还提醒道:“娘娘小?心。”
顾炎宁手脚并用爬了进去。
齐深坐立难安,因着那衣裳又?紧又?崩,他只能憋着气,连大呼吸都?不?敢有,生怕给那女人弄坏了,心里?正腹诽着顾炎宁怎还不?回来,别是畏罪潜逃了。
就见窗子被打开,顾炎宁从窗子里?爬了进来。
果真是不?走寻常路。
顾炎宁喂李逢舟吃下解药,被齐深催促着,才同他换回了衣裳。
穿了半日的简袍,又?换回这又?沉又?繁琐的礼服,顾炎宁叹口气,转念想起?自己策划的假死?一事,万一被狗皇帝知道,他那般爱慕自己,此时还受了伤,难免又?要伤心。
伤心倒还好?,可别要治她的罪。
太?医倒是好?说?话,这个齐深瞧着却没那么好?打发?。
顾炎宁想了想,威胁道:“你若敢同皇上胡乱置喙今日之?事,我便将你偷穿皇后亲蚕服一事抖搂出去,治你个大不?敬之?罪,听见了吗?”
齐深刚换回衣裳,正大喘着气,冷不?防听顾炎宁这么一说?,瞪大了眼:“你颠倒黑白?,分明是你逼我穿的!”
“谁能证明,太?医能吗?”
顾炎宁一个眼神扫过去,两个太?医立刻跪了下去:“臣不?能,是指挥使大人偷穿的。”
齐深:“……”
齐深:“行吧行吧,我知道了,我不?说?就是了,你这个女人以后最好?老实些,我会盯紧你的。”
齐深刚说?完,太?医便喜极而?泣:“娘娘,皇上有呼吸了!”
“真的?”
顾炎宁欣喜地走去床边。
齐深远远的瞧着帝王的胸膛确有起?伏,反正也没人管他,便气冲冲地出去了。
什么女人啊。
真是的,他算是见识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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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炎宁看李逢舟虚弱的靠在床柩上,没好?气道:“你的表妹,比你亲妹妹还关心你呢。表哥表哥的,喊了半晚了。”
这狗皇帝分明不?行,怎还有人往他身边蹭。
李逢舟的嘴唇还有些发?白?,见着小?丫头如此生动的神情,总觉得仿如隔世般。
便连生气鼓起?的脸颊都?很是惹人,李逢舟冲她说?道:“柔嘉不?懂事,你同她生什么气?”
“柔嘉?”
顾炎宁小?嘴撅得更厉害了,她都?不?认得那侍卫口中的郡主叫什么,他倒是喊得很亲。
“那我喊她进来好?了,省得耽误你们兄妹情深。”
“……”李逢舟有些失笑,冲顾炎宁招招手,“过来。”
顾炎宁挥退了太?医,柔嘉好?似也终于被侍卫劝走了,顾炎宁依言挪了过去,狗皇帝往床榻里?动了动,给她腾了个位置,牵扯了伤口,痛得倒吸口气。
顾炎宁尚有些心虚,问道:“你疼吗?”
李逢舟没答她,只是说?:“你这衣裳怎么裂开了?”
“啊?”
顾炎宁顺着李逢舟的目光往下看了看,肩窝下确然是裂了一条大缝。
肯定是齐深动作不?规矩,给她崩开了。
等?有空了,再找他算账。
顾炎宁笑笑:“就、可能勾桑的时候不?小?心撑开了。”
李逢舟半阖着眼,顾炎宁避开他的伤口,小?心挪去他怀里?,轻声道:“皇上,宁宁可担心你了。”
李逢舟刚刚脑中还有些混沌,瞧了几眼殿内的布置和顾炎宁身上的衣裳,才彻底清醒过来。
他垂眸看着老实靠在自己怀里?的小?丫头,十分轻微的叹了口气,道:“你怎么没走?”
“啊?”
李逢舟的手指蹭了蹭她的脸颊,似是累了,说?话的声音也很低。
“顾炎宁,朕原本想着你想回徐国就回吧,朕留不?住你一辈子,可直到那箭射过来,朕闭上眼睛那刹那,朕才明白?,朕这辈子都?不?可能让你回徐国。”
李逢舟顿了顿,才又?道:“朕不?会放你走的,朕没办法放你走。”
早在那月光中的沙丘上,这女人便如同一只沙漠的小?狐狸般,将他的魂都?勾走了。
他倾晋国之?力将她夺了回来,什么两年之?约,这辈子他都?没办法放她走。
顾炎宁没怎么听明白?他在说?什么,隐隐心里?一咯噔,只当?李逢舟晓得她串通了方衍,刚想辩解一下,就听李逢舟又?问她:“你不?是……去找他了么?怎么没走呢?”
“啊?”
顾炎宁觉得要完,往床边挪了挪,硬着头皮道:“谁、谁啊?”
李逢舟呼口气,捏了捏她的脸颊:“算了。”
他以为顾炎宁定然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这才硬闹着要来亲蚕礼,他隐隐能猜到她的计划是假死?,也知晓她在晋国唯一的亲信只有方衍。
他知道那封信是送去了方府,上元节那夜,才刻意将方衍调到城外巡视,他喊人盯紧了方衍,换了原本守在先蚕坛的禁军的人,那箭射过来的时候,他虽然心里?清楚,应当?是无事的,他只要不?封棺,方衍一定等?不?下去,便会将解药交出来。
他只是一直不?肯承认,他根本没打算放她走。
可是到底还是没忍住,替她挡了箭,想着万一射偏了,亦或是就算不?射偏,她那么娇气,怕疼又?怕吃药,总要受不?少罪。可直到闭上眼睛前,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做错了,他若这般假死?过去,晋国会大乱不?说?,这小?丫头就这么跑了,可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