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逢舟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他梦见了那?年的丰域关,绵延不尽的沙丘,还?有挂在丰域关城墙上的那?轮圆月,平沙万里,月光皎洁,月色流转,仿似将沙面铺上了一层白皑皑的霜雪。
他的轻功很好,再一次如入无人之境般来到了那?个营帐。
小丫头仿佛知道他会来一般,从床上拥着?被子坐起,娇俏的冲他眨了眨眼:“怎么,怕解药的量不够,再来给我送一次?”
听这语气?,像是身子好多了。
李逢舟摸了摸鼻子,站得离她远远的,不自然的丢过去一个布包。
“不是嫌苦么?”
“饴糖!”
顾炎宁精准地接过,打开看了看,眼睛亮起,“是桂花糖!荣城有饴糖卖?”
饴糖稀有,往前?也?都只往宫里和达官贵人家里送,如今战火联天,别说荣城,便连荣城旁较荣成繁华的江城都不一定有。
这是他快马加鞭让人去宫内取得。
那?是一个小将领,听李逢舟说他心里苦,想吃饴糖时?,还?颇嫌弃了他一番,说他矫情。
被李逢舟一脚踹走了。
李逢舟看她一眼,又将视线移开:“给你你就吃,哪那?么多废话?”
顾炎宁果真?不问?了,喜滋滋地拿起一颗,丢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嚼着?,也?不怕硌到牙。
营帐内昏黄的灯火下,李逢舟看着?她朦胧的侧脸,和嘴角毫不掩饰上扬起的弧度,也?微微笑了笑,随手指了指:“还?疼么?”
“嗯?”
顾炎宁想了想,才摸向胸口,“唔,好多了。”
“你站那?么远做什么?”顾炎宁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光芒,“五哥说你叫李逢舟,是他的死对头,是吗?”
李逢舟倒是笑了:“不知道孤……我叫什么,就敢去坑我?”
顾炎宁摊摊手:“是你的线人太笨了,可怨不到我,左右你是我五哥的死对头,就是我的死对头。”
好男不跟女斗,李逢舟说不过她,只好道:“我走了。”
顾炎宁却突然喊住他:“今夜有月亮吗,他们都说,月光下的丰域关像下了雪一样?好看,丰域关阴了好久,刚刚放晴,可五哥不准我出去了。”
“一般吧,”李逢舟也?难得露出了些少年气?,仿佛攀比般,“荣城的夜色倒是比丰域关好看些。”
“切,荣城破破烂烂,怎能比得上丰域关。”
李逢舟不服软:“哪里破烂了?荣城还?有处行宫,丰域关漫天沙子,只有营帐,不然你怎么会连饴糖都吃不上?”
“哼,”顾炎宁重重哼着?,“打一架吧,李逢舟!”
李逢舟自然不会和她打架,两个爱国的人幼稚地又攀比了一番。
顾炎宁斜了他一眼,将糖塞进了角落里藏好,三两下爬下床,枕头和床边的衣裳一股脑丢进被子里堆叠好,弄成人躺好睡觉的样?子,贼兮兮地问?他:“外头的人是不是都被你放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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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很好,圆圆的高悬在空旷的大漠上,远处有篝火燃着?,两人坐在一处沙丘。
黄色的沙海在月色笼罩下,变成了一处处银白色的小山包,层层起伏着?。
顾炎宁垂头捞起一捧细沙,对李逢舟笑起:“真?好看,像银河一样?,你说天上的银河是不是就是长这个样?子?”
小丫头还?未长开,连笑也?带了些稚气?,李逢舟恍了神,嗓音也?带了些沙哑:“嗯,好看。”
“我就说丰域关的月色比荣城好看吧”顾炎宁玩着?沙子,“等我伤好了,我们打一架,你定然打不过我。”
李逢舟没?回嘴,难得让了步:“嗯。”
“不过我和你打不成架了,”顾炎宁又仰头看了看月亮,叹口气?,“外公?说他最喜欢边关的月亮,果真?是好看,可我才见一次,就要走了。”
“走?”
“是呀,我是公?主,总要回宫去的。”
“嗯。”
李逢舟应了声,不知为何,觉得自己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失落,但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移开了视线。
“为什么非要打仗呢?”
顾炎宁问?他。
“可不是我要打,是你哥接连挑衅,我们晋国才应战的。”
顾炎宁撇着?嘴,垂了垂眸子:“你们男人为什么都爱打仗呢?外公?和哥哥们也?是,待回去了,我就要嫁人了,他们都不能送我出嫁呢。”
月光跳跃在她浓密卷翘的睫毛上,李逢舟错愕了一下,才问?道:“嫁人?”
“嗯,我十五啦,父皇早早为我指了婚事?,”顾炎宁捡起一根树杈,在沙子里胡乱拨着?,“我是趁父皇去行宫避暑才跑出来的,可说来也?奇,邺都那?般火热,丰域关却冷得很,邺都的酷暑快要过了,等伤好了,我就要回去了。”
顾炎宁说着?,又问?他:“你是太子,不去行宫避暑,为什么要来打仗啊?”
“顾炎彻不也?是个皇子么?”
“也?对。”
顾炎宁点点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夜间的风很凉,顾炎宁还?没?有好透彻,低声咳嗽起来。
李逢舟先一步站起:“风大了,我送你回去。”
顾炎宁恋恋不舍地从沙丘上站起,上面留下两人并排坐过的小沙坑。
顾炎宁拍拍屁股上的沙子,其实?许久没?人同她好好说话了,外公?和五哥总是很忙,好像是在商议一次重大进攻,就连表哥都只有给她送个甜果子的功夫。
这个人是敌军的将领,顾炎宁却难得觉得他很亲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