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家老太太呆了呆,没搞懂长子的变化从何而来,只慢吞吞道,“这……老大,你怎么也……”
梁荣没等她说完,又补充道,“不是,娘,您想想看啊,人家凭啥白白给咱季冬恁多好处呢,还不是看他有天赋嘛,那大人物的眼光能有差嘛,咱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害了季冬一辈子啊?”
“这可不是小事……”梁老太迟疑。
“咋不是小事呢,你看不就改个姓嘛,季冬不还是老二生的,是他的血脉,这次能变吗?
而且,季冬从小就懂事孝顺,以后发达了,也不会不认咱的,说不定在那郑家的帮助下,他真能考科举能当大官呢,以后您二老、对了还有族长叔公们,也能被人叫老太爷老夫人呢,是吧?”
看梁家那些族人被哄得一愣一愣的,梁枫真忍不住心里笑开了花,这梁荣,关键时候倒真是一把顺手的枪。
分分钟,就把他想说的话、想表达的意思全都给捋明白了。
而且,梁荣在梁家二老和族人那里,显然更为受宠更有地位,说得话更有份量。
“嘿,你看这梁荣不愧是读过书的,这说得多好多有道理,明白人明白人哈!!”
郑睿看了半天戏,见情况发展不错,忍不住下场帮忙推进。
族长瞄了瞄在场众人的表情,知大家心里的天平已经偏了,无奈地闭眼叹息,说到底还是钱惹的祸啊……
他最后挣扎着问了一遍,“你们今日如此趁人之危,郑家就是这样的所谓耕读人家吗?”
这下就戳到了郑氏众人的痛点,一群人纷纷发声,
“呵,说的好像你们不是看中季冬的未来潜力一样?那怎么不见你拦着不让明珠走啊……”
“说到底还不如我们呢,我们至少真愿意出钱,你们呢……”
“又想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
“真是天大的笑话!!”
接连不断的嘲讽讥笑之声传来,砸入在场之人耳膜。
已经须发全白的族长,很快便被气的吹胡子瞪眼,“……小子狂妄……狂妄!”
如此,其它梁家人当然也忍不下来,场面便成了两方族人的互争。
情势已然发展到这一步。
郑氏哈哈大笑几声,趁热打铁地开口道,“你们啊,要真那么舍不得季冬,也行,大不了每户出个几十两,全族凑个百千两银子出来啊,那季冬保准留下来。”
话音落,纷乱的场景顿时停滞下来,原本义愤填膺的梁氏族人,突然熄了火。
初夏的清风,拂过在场每个人的脸颊。
好半天,不知谁先带头说了一句话,院子里才又重新生动起来,仿佛一壶煮沸了的开水。
“哎,话不是这么说啊,又不是我们儿子……”
“对啊,看他童生都考了几次,也不一定能考上秀才呢?”
“是啊,说不准跟他外家,还有大伯一样一辈子也老不上呢?”
“婶子说的有理,那梁家老大几十年前也被程夫子夸着说能考秀才呢,还不是……”
你一言我一语的,话题立马被带到了千里外,但话里话外无一不表露着一个意思,让大家出钱,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听别人在暗搓搓的趁机踩梁老大,梁家老太太忍不住火冒三丈,对着那人,就是开口喷骂,
“我撕了你们的嘴,我家老大那是运气不好……又被人嫉妒陷害了。”
那人也不甘示弱,“是哦,运气不好,那万一你们家祖传的考试运气不好呢?”
“你……你这个贱妇!”
“梁李氏,你还敢骂人!”
人真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存在。
看话题终究,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族长又忍不住一阵叹气。
生活就是这么现实的,族里哪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啊!
他们梁家确实也养不住一个秀才了啊,梁老头家本来条件还是不错,照顾这个孙子几分也是可以,只是这些年为了供他们家老大梁荣,家里也很是艰难,听说都两个月没见肉沫子了。
族长重新把目光投向梁枫,“阿枫,你是个心实的人,我就想听你说句真话,你真的愿意让季冬跟着郑氏走吗,这可是你唯一的……亲儿子啊?”
老族长说话的时候,特意在亲这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呵,他当然愿意。
梁枫摊着双手,苦恼万分道,“族长,我也是没法子啊,你看我们家都苦成啥样了,老四去郑家,好歹总还能有个盼头啊!”
“嗯……”族长拍了拍他未受伤的那只手臂肩膀,略做安抚。
又转脸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梁老头,“有财,虽说你们和阿枫已经分家多年了,但季冬毕竟是你孙子,这事你也拿个主意吧。”
梁老头闻言,皱眉半天,也没开口,一旁的梁荣见状,忍不住拽了拽他的衣角。
他才仿佛下定决心,搓了搓手,憨笑道,“老二都这样了,我们两个老的也更供不起季冬,可他……毕竟还是我们梁家的血亲后辈,也是季冬唯一的儿子,就这么去郑家,那我们多年……”
梁季冬也一直在密切关注这边的情况,之前都是长辈说话,他不方便随意插嘴,只能摆好姿态当个孝子贤孙,冲锋陷阵这种事,让郑家人去最好。
但现在……
他嘴角微勾,见微知著,立马走到几位长辈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朝着那几个老人狠狠磕了三下响头。
“族长,各位爷爷叔伯,季冬现在因为种种原因不能留在梁家,但又怎么敢数典忘祖,孩儿身上流的始终是梁家的血啊,就算以后出息了,但有请托,不敢辞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