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风系统会将味道带走。
“然然?”她看见程苏然倚在门边发呆,疑惑地走过去。“怎么了?”
程苏然恍惚抬眸,对上她关切的目光,心情有些复杂,小声说:“这道菜只吃今天这一次好吗?以后我们都不吃了……”
“为什么?”江虞不明所以,但很快又想到了什么,调侃的语气说:“不会是幻想破灭,被我吓到了吧?”
程苏然用力摇头,“不是的。”
江虞看着她,不说话了。
“姐姐?”
“姐姐……”
程苏然有点慌,抱住了她,“我不是觉得你杀鸡的样子可怕……”
“我知道。”
江虞唇角漾开温和的笑,轻叹了一声,“然然,以前的事都过去了,对我来说也不算是阴影,现在我有你,有我们的家,生活比我想象中的样子好得多,你不知道……我每天都觉得自己有多幸福。”
她曾经是想要孤独终老的。
但命运让她遇见了然然。
有时候她会想,是不是自己前半生吃的苦头,都只为了后半生遇见这份甜蜜的幸运。
“你……”程苏然嘴唇颤动,“你怎么知道?”
这人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吗?
江虞笑容愈深,牵起她的手,轻轻按在左心口处,“是它告诉我的。”
程苏然咬着嘴唇垂下眼。
“我想,既然要做这道菜,就该有始有终,从准备食材开始,亲力亲为,这样才更有诚意啊。”江虞安抚地吻了一下她额头。
“那……我要去揉面粉了……”程苏然转身溜走。
……
江虞要做的家乡特色菜没有名字,只是往挖空了内脏的鸡肚子里填充食材,有糯米、胡萝卜丁,豌豆,玉米粒等,塞满后给整只鸡刷一层秘制酱料,包上锡纸,放入烤箱。为了照顾程苏然的口味,她没有放辣椒粉。
成品出炉时,香味飘满了整个餐厅,程苏然馋得直流口水。
她的三种口味小笼包也做好了。
虾仁,蟹黄,纯肉。
江虞好不容易减掉两公斤,又没能抵制住爱人亲手做的“诱惑”,吃得一干二净,汤汁也没放过。而吃完整只鸡的程苏然已经撑得走不动了,两人坐在餐桌边缓了很久才起身,决定下午出门遛弯消食。
临出门前,江虞洗了个澡。
刚洗完她就接到了助理的电话。
助理说,米娜在海关被抓了。
听到这个消息,江虞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深入血肉的刺连根拔了出来,整个人顿时无比轻松,如同劫后余生。
都结束了。
以后的日子里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再是她一个人面对。
.
一轮圆月升上夜空。
玉湖公园依旧举办放花灯活动,晚上八点刚过,停车场便已经满了,公园里人来人往,三五成群,拖家带口。
江虞牵着程苏然漫步在灯谜长廊里。
长廊两侧挂满了玉兔灯笼,充斥着朦胧柔和的暖光,照亮纸条上一个又一个谜语。她们一路猜过去,猜着猜着,不约而同想起了许多年前的这一天。
[对自己有信心吗?]
[不太有。]
[姐姐相信你。]
原来这是她们一起度过的第二个中秋节。
“然然/姐姐……”两人同时开口。
而后都是一愣,笑了,又异口同声:“你先说。”
江虞:“你先说。”
程苏然:“不,你先说。”
“……”
暖光衬得江虞的脸愈发柔和,眼底炽热发亮,她静静注视着程苏然,似乎欲言又止,而后目光转向湖边,“我们去放花灯吧。”
程苏然猝不及防,以为她有什么别的话要对自己说,一时有些失落,遂顺着她视线望过去,“好。”
涌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湖面倒映着灯火凉亭的影子,大大小小的花灯漂浮在水上,今年增加了月饼造型的花灯,江虞看也没看,还是像去年一样,买了玉兔灯。
两人沿岸找了个人少的位置,蹲在地上,拿出纸笔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就画两只兔子怎么样?”
“好啊,不过……”程苏然想了想,“不许把我画成矮兔子,要和你一样高!”
江虞噗嗤一声笑出来。
“强行长高,永不翻身。”
“你说谁永不翻身?”程苏然瞪着眼睛,佯装要生气的样子。
江虞连忙哄她:“说我,我自己,永不翻身。”
程苏然得意地扬了扬眉。
她拿出手机,打开电筒照在纸上,江虞用自己的手机做垫子,就着这束光认真地画了起来,不多会儿,两只一样高的兔子跃然纸上。
长长的耳朵,大大的门牙。
“这还差不多。”程苏然满意极了。
两只兔子手牵手,中间连着爱心,江虞思忖片刻,又动笔,在旁边写下了一句祝福:人间烟火,岁月长存。
随后她将纸笔递给程苏然,“来。”
苍劲锐气的字迹,程苏然默念了一遍这句话,抬起头,在那双被烛火染亮的眸子里窥见了自己,心重重地跃了一下。
对视良久,她垂眸,在纸上添了一句:人海孤鸿,清晨朝暮。
寄托着美好祝愿的花灯下了水。
漂啊漂……
越漂越远。
恍惚间,程苏然想起了去年这个时候,她蹲在岸边看花灯,那只好像命中注定的兔子花灯漂到了她面前,告诉她,有一个人也在。
“姐姐……”
“嗯?”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很久了。”她转过脸,双目有些失神。
江虞与她对视着,似乎知道她想要问什么,嘴唇动了动,几乎抑制不住就要说出口,最终却还是忍下了。
“什么?”
“六年前的中秋节,你是为了陪我才回酒店的吗?”
“是。”
江虞答得毫不犹豫。
她知道她要问这个。是她们想起了同一天,同一件事,同一个心结。
程苏然刹那间红了眼睛。
江虞深吸一口气,在没人看得见的黑暗阴影中抱住她,悄悄吻了吻她的脸,“我知道,是我先动心的。”
话音才落,肩膀不轻不重地挨了下拳头。
一滴滚烫的泪溅在颈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