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说话间,已经随着月娘到了薛家门口。
许是家中无人,家门冷清,连白日里也紧闭着门窗,屋檐破旧,萧条的像是许久无人居住的废宅子。
家门如此寂寥,竟也还有心思摆弄花草吗?
眼见着月娘进了门,临月才领着小徒弟上前,招了招手:“姑娘留步。”
木门虚掩着,只露了半个身子出来,便可窥见月娘温婉贤淑的气质。她眉眼如春,长发绾作妇人髻,一袭深兰色的长裙掩在门扉边。
见到来人,月娘略思考了一下,随即笑道:“是姑娘你啊。”
余光瞥见身侧负手而立的商秋时,月娘的神色明显顿了一下,然后又将门拉开一些,整个身子都站了出来。
月娘见过商秋,临月也就不打算遮掩了。
“打扰姑娘了,不知姑娘可是薛秀才的遗孀月娘?”
月娘迟疑地点点头:“不知姑娘何人,竟也认识我家亡夫吗?”
出来时,月娘顺手将门掩了一小半,她就站在门前,似乎是没有要将他们迎进去的意思。
临月瞥了一眼,院子里倒是很干净,也没什么摆设,看起来极素淡,唯有一朵秋海棠无比鲜亮。
“是这样的,我们二人是乾元山的弟子,听说此处有妖邪作祟,受刘员外的委托,特来查探一番。途径此处时听说了薛秀才的事情,深感遗憾,所以也想像姑娘了解一点情况。”
月娘闻言,神色略有些落寞,无奈地挤出一抹笑:“这个,我恐怕帮不上二位的忙了,事发突然,我那时在睡梦中,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第二天梦醒,人就已经不在了。”
新婚之夜,洞房花烛多么令人向往的时候,却成为了她一辈子的噩梦,不禁令人唏嘘。
能与薛秀才成亲对月娘来说,本就像一场梦一般,是她从未想过,也不敢想的事情。直到那日他亲口提起,她便义无反顾的答应了。
不管有没有三书六礼,请不请喜酒,她都不在乎,只要身边人是他就好了。
“我一个刚出阁的姑娘家,哪见过这种场面,也幸好有邻里帮忙,才将他安稳下了葬。”
她说着,似是回想起那日的场景,长睫微垂,不时便落下泪来,梨花带雨,惹人心疼。
临月听来,像是有些感慨:“斯人已逝,此处又非姑娘的归处,姑娘为何不离开这里?”
“离开?”她摇了摇头,“离开这里,我又能去到哪里呢?我本就一缕浮萍,四处漂泊,好不容易寻到安身之地,可如今天下之大,却无我的魂归处。”
她原本只想寻一知心人,安稳地生活,却没想到,生活还没开始,便就已经结束了。
听到这里,临月眉间几不可察的皱了一下,这话和这声音,听着都莫名的有些熟悉。
但是她一时想不起在何处听过,只好携商秋一同拱手,表示要离开了。
“想来姑娘也是苦命之人,若薛秀才泉下有知,必定会保佑姑娘此生平安顺遂。今日冒昧前来,多有打扰,还请姑娘不要介意。”
“无妨。”
二人说着,正要转身离去,临月再次瞥见院中盛开的一株秋海棠,禁不住拽了拽商秋的衣袖。
“师父?”
商秋回身问她,月娘顺势回身看向两人。
临月扯着他的袖子,低声斥道:“要什么要,不要。”
说着,见月娘看向他们,临月装作为难地上前道:“真是不好意思,让姑娘笑话了。我这小弟子没见过什么世面,刚才无意瞥见姑娘院中的海棠开的好看,想着心上人喜欢,就想同姑娘买一支,不知可否方便?”
商秋听着临月平白胡诌,有些无奈,只是他此刻歪着脑袋,挑眉一脸无辜的样子,还真有几分信实。
月娘回身望了眼院中摇曳的海棠花,莞尔一笑:“小公子若是喜欢,尽管拿去,月娘这里什么都没有,唯有此花还算惹眼,赠心上人最好。”
接过月娘递来的海棠花,商秋微微作揖:“多谢。”
“那我们二人便不打扰了,若是还有其他情况,姑娘不要忘了通知我们。”
直到二人携花离去,月娘还一直站在门口远远地望着,敛去嘴角的笑意,目送他们远去。
“既然你们喜欢,那就永远留在这里吧。”
木门打开又关上,月娘的身影消失在门前,一阵微风拂过,院中的被折了枝的海棠花不知何时又冒了出来,花瓣鲜艳,如往常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