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粹宫。
贵妃喝了药,由寄雪扶着倚在?身后柔软的迎枕上。
连月的病重让她本就娇弱的面?容迅速消瘦下去,苍白且虚弱,不见一丝血色。她喉间微动,却只是虚浮地咳了两声,竟已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
寄雪在?她身后扶着,见她这般模样,拼命咬着唇,眸中不由便盈上水汽,几乎模糊了视线。
贵妃这段时日几乎都在?昏睡,清醒的时间少得可怜,也就近几日,似乎又要好些了,清醒过来的时候多了不少。
贵妃抬眸,看向寄霜:“寄霜……”,她的声音虚弱而无?力,仿佛下一秒便会消散一般。
寄霜素来是宫女中的主心骨,她听着贵妃这般虚浮的语气,心中一痛,却是拼命收敛好情绪,笑着应道:“奴才在?。”
贵妃无?力地闭了闭眸:“上次让你查的事如何?了?”
寄霜一滞,微微抿唇:“奴才……”
贵妃轻轻抬手,打断了她:“不要再搪塞我?了,我?是病了却不是糊涂。”
寄霜砰地便跪下了,声音戚戚:“主子,您什么?都别想,先养好身子,这些事奴才们来做便好。”
贵妃闻言,心下却是有底了。
“寄霜,你先起来。”,她看着寄霜轻声道。
寄霜抿抿唇,顺从地站起。
贵妃说不出什么?心情地一哂:“寄霜,你照实了说,如今的我?还有什么?是接受不了的呢?”
她定定地看着寄霜,轻叹道:“便是死,也要让我?做个明白鬼吧。”
“主子!”,寄霜哀切而不赞同地唤道。
寄雪连连道:“呸呸呸!大好的年节,老天爷勿怪!勿怪!”
寄霜亦是看着贵妃,奋力一笑:“主子您胡说什么?呢,您这几日不是好些了吗,新年新气象,这可是好兆头?,什么?死不死的,奴才们还等着您养好身子带着奴才们去热河去木兰好生长长见识呢。”
“热河……木兰……”,贵妃喃喃。
她心中苦涩,她这一生虽是成?了宫中除皇后外身份最高的女子,可自入了紫禁城便再也没能出去过。热河、木兰、蒙古、盛京……其他嫔妃们或许位分比她低,但她们却多多少少去过这些地方中的一处,唯独她,因为这破败的身子连紫禁城都出不了,这是恩宠,也是枷锁。
寄雪也努力笑道:“是啊主子,听说热河行宫的一切与江南水乡无?异,您不是最喜欢江南风光了吗,等您身子好了便能去瞧瞧了。”
听着两个大宫女百般安慰自已?,贵妃心中微暖,神智却也清醒了些。
“不必安慰我?,这些事我?早就看开了,我?自已?的身子我?还不知道吗?”,贵妃苍白的脸上甚至浮上一丝笑。
“主子!”
贵妃轻轻伸出手,寄霜连连过去握住她冰凉瘦削的手。
贵妃回握住她,轻声道:“你们俩自幼随着我?一同长大,这世?上大概没有谁比你们更了解我?了。”
寄霜闻言,不由笑了:“您是最好的主子,能自幼伴着您是奴才们最大的幸运。”
寄雪亦是奋力点头?:“寄霜姐姐说得是,这是奴才们之幸。”
贵妃心下微暖,浅浅一笑。她又轻轻握了握寄霜的手:“所?以你们是知道我?性子的,不必百般瞒着我?,照实说便是。”
寄霜霎时一滞,哀切道:“主子……”
贵妃一哂:“不必瞒我?,我?虽是病了却也没糊涂,瞧你这无?论如何?也不愿说的模样,我?也猜到了。”
“是皇后做的,对吗?”,她抬眸,定定地看着寄霜。
寄霜却在?她这般柔弱却坚定的眼?神中渐渐不再坚定,她颤声点头?,声音哀切:“是。”
闻言,贵妃脱力地松开寄霜的手,努力压住喉间的腥甜,轻声道:“都查到了什么?,一五一十?地说给我?听。”
话已至此,寄霜也无?法再隐瞒下去,同寄雪双双跪下,向贵妃说明她们查到的真相。
“……奴才们蠢钝,半分也未察觉到,竟就让她这样断断续续给您下了多年的避子药,而后您身子……”,寄霜顿了顿,哀戚而愤怒道:“您身子弱了些,她倒渐渐减缓了下药的次数。”,说完,寄霜与寄雪双双俯首于地。
待二人说完,室内一片死寂。
贵妃怔怔地看着俯首于地的寄霜和寄雪,不知过了多久,她缓缓地,缓缓地开口,声音发涩:“所?以,我?多年无?子并非只是因为我?的身子弱,而是因为这多年被断断续续下了避子药?”
寄霜不忍,悲戚地开口:“……是。”
“而我?的身子日益虚弱,甚至也有这药物作?用的原因?”,贵妃怔怔地看着寄霜,轻声又问。
寄霜眸中已含满了泪水,泪眼?模糊地看着贵妃:“是!皇后害您至此,其心可诛!”
“皇后……”
这真真切切的肯定的答复,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地刺穿了贵妃本就羸弱不堪的心,她再也压不住喉间汹涌的腥甜,竟是生生呕出一口鲜红的血来。
“主子!”
寄霜寄雪见贵妃竟生生吐血,霎时大惊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