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她好好活下去。
在这盛世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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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过了日头最毒的时段,市井又恢复了热闹的生气。
石板路上人来人往,马车角上的撞铃声时不时清响,提醒人群避开,好一路往城东驶去,直到抵达公主府。
这是阙宁从前的宫外宅邸,被完整地保存下来,连带着她那些门客,都当家臣养着。
可以说,阙离所有的谋算中,都从未考虑过她回不来。
所幸,他和她本该拥有的一切,都没有被她抛却。
“去吧,我等你。”少年再次翻开奏章,如是说,半点没有要窥视她隐私的意思。
反倒是阙宁有些怂了。
因为她现在顶着的是慕卿卿的模样,是丞相之女的身份。
她心里明白,没有人会像阙离一样,无论她是何模样,都能一眼认出来,并无条件相信她。
——没有说阙离好的意思。
长公主傲娇的撇了撇嘴,有些不安地站在大门前。
大概是冯吉和门童说了些什么,门童进去请来了管家。
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那位。
阙宁更加局促不安了,近乡情怯也不过如此,她下意识往后撤了一步,背后却传来温润的力道。
“阿姐,往前走,别回头。”
少年的声音坚定有力,一如他的掌心,分毫不差地将她往前推了推。
迈出这一步后,长公主勉力鼓起勇气,跟在了老管家身后,该面对的事,绝对不能做逃兵。
她握紧指尖,在将要转弯之际,回眸看了一眼阙离。
他还站在那里,像从前无数次那样,只要她回头,就能轻易找到。她看见他笑了,和记忆里的模样缓缓重合,烙印.心头。
这一刻她终于确认,他是重要的,是她……最最珍贵的人。
长公主想,那篡位就算了。
便宜阙离了。
她本来想拿这试试他的容忍底限,现在却觉得,已经有答案了。
身后,冯吉不解道:“君上此举,不怕放虎归山?”
他确实是做到了全心全意为帝王考虑,所以才有此一问。
少年却觉得多余了,他目光悠远,淡声道:“那也是孤愿意放的。”
“至于你,不必如此避嫌,她是我阿姐,也曾救过你的命。”
言外之意是,你待她,当如我。
内侍连连颔首,他原本不信重生之说,可跟随着阙离看到现在,总归琢磨出了些旁人看不清的实情,也明白了所谓“慕卿卿”的得宠。
如果是长公主的话,那一切就说的通了。
他甚至是觉得有些欣慰的,那个女子唯一的血脉还存活于世。
真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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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内,阙宁什么也没做。
管家年事已高,好不容易才接受“长公主”英年早逝,如今她冒冒失失认亲,终归是不合适的。
至于这些门客,虽然背地里对阙离骂骂咧咧,暗戳戳搞事,拉拢朝臣,但没有兵权,终究是难成事。
而她手下的兵权,在少年继位时就已经让度了的。
好在军中将士除了虎符外,都是认曾经主帅的,毕竟是过命的交情,阙宁真想反的话也不是不行,就是难走一些罢了。
从大局考虑,她不想再有无辜之人流血,也不想百姓遭殃,更不想……好吧,她就是懒。
想当咸鱼的心从未改变。
于是她只是喝喝茶,吃吃点心,看看自己的房产,悠闲的很,反倒是那群门客,年轻气盛,对“慕卿卿”这不速之客冷嘲热讽了一番。
毕竟她以长公主身份活的时候,就已经不喜欢这小白莲了。
害,人终究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
阙宁和管家告辞,在一群还算好看的男人中间穿过,挥了挥衣袖,与过往的自己正式作别。
她走至门口,那认得脚步声的少年已如约出现,她难得愉悦轻松地朝他笑了笑。
“我问你啊,你和严伯怎么说的?”严伯是带她进去的管家。
“说你去看宅子。”阙离回以粲然笑容,她的阿姐,如他所料做出选择,他并不吃惊。
但倘若她做的是另外的选择,少年也会欣然接受。
如果她想要试探,他会用行动告诉她,她在他这里的底限,就是没有底线,随便作。
只是他终究算错了一点,他鼻子太灵,也实实在在不喜欢别的男人的气息。
“卿卿,过来。”
他唤她,一并解下了外裳,从头开始将她罩的严严实实。
“你看,这就顺眼多了。”少年满意地露出唇边笑涡,他轻轻抓起她的手腕,说:“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