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珩第一次知道,当人被尴尬的情绪占据时,喜怒哀乐都会靠边。
他?之前不是没有喝醉过,但是也从没有发生?过这?么可怕的事情!顾珩望着?燕梨依旧恬静的睡颜,忍不住开始懊恼今天为什么没有朝会。
他?第一次不敢看她。
可是越不敢看,可怕的记忆就越发鲜明汹涌,当他?想起自己一把推开燕梨大喊“我不能找替身”时,高?大的身躯都晃了一晃,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昨天之后,他?在阿姐心里怕不是要变成了个傻子吧。
正在顾珩羞愤欲绝时,他?听见了燕梨闷闷的声音:“阿珩?站在这干什么呢?”
他?被吓得一抖,像受惊的小动物一样跳起来,惊恐地望着?突然醒来的燕梨。
她刚刚睡醒,尚还有些迷糊的样子:“你干什么呢?酒醒了吗?”
顾珩的声音干涩的紧绷了起来:“.......醒了。”
燕梨使劲眨了眨眼,清醒了不少,好笑地看着?站在她三?步之外一脸如临大敌的顾珩:“站那么远干什么?怕我吃了你不成?”
顾珩这才磨磨蹭蹭地挪到了她身边。
燕梨凑得很近地观察他?:“唔,看起来确实是酒醒了。”
“怎么了?”她瞅一眼下意识身子后仰的顾珩,玩笑道,“不能让我这?个‘替身’碰?”
顾珩的耳尖顿时羞得火烧火燎,他?突发急智,祭出失忆大法,面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茫然:“什,什么替身?”
燕梨狐疑地看他?一眼,真的全忘了不成?
她试探着开口:“那你......”
“哦哦,对,李德福跟我说了,陈昌岳求见了。”他?心脏重重?跳了几?下,手忙脚乱地编着?瞎话,“已经等了一阵了,我去见见他?。”
他?说完便急匆匆离去,背影透露出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燕梨信以为真,嘟哝道:“来得还真早。”
她一向不耽误他?的朝堂正事,有些话还是等他?闲下来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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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珩当然没有去见陈昌岳。
他?静静坐在宽大的书桌后,脸上因?尴尬和羞耻而起的淡淡红晕褪去,渐渐只剩下苍白。
他?仰头靠在椅背上平复了一下心绪,这?才问道:“追上了吗?”
李德福答道:“回陛下,还未。”
“是朕心急了。”他?遥望远方,苦笑一声。
“陛下放心,”李德福犹豫了一下,还是出言宽慰道,“如今天下太平,少有盗匪,顾夫人她们走得就是京城一带的官道,不会有事的。”
作?为他身边最亲近的几?个人之一,又是难得聪明人的李德福显然已经把真相拼凑的七七八八了。
“李德福,”顾珩声音锐利了起来,“你的胆子越发大了。”
“老奴不敢。”李德福跪了下来,声音却仍是镇定?的,“老奴只是挂心陛下。”
冰凉的审视目光笼罩着?他?,他?听到年轻的帝王哼了一声:“巧言令色。”
“陛下,”李德福诚心诚意地说,“老奴离了陛下就是个没用的阉人,人人都能给老奴唾上一口唾沫,若不是陛下赏识,老奴现如今也不可能像个人一样活着?,老奴是真心感谢陛下爱重陛下的。”
李德福这话并非弄虚作?假。虽然他也常常腹诽顾珩着实是个难伺候的主,但这?不代表他?不知道自己今时今日的地位生?活是依靠何人而来。从一个人人唾弃的阉人到连首辅都要给几?分薄面的总管——他?深知这面子给的不是他,而是他身后的顾珩。
他?的年纪几?乎快可以做顾珩的父亲,靠着?顾珩得了这?荣华富贵,又贴身伺候了他?这?么久,虽说说起来大逆不道,但他?对皇帝确实是有感情的。
但在燕梨回来之前,顾珩的性情几?乎可以用乖戾来形容,李德福自然也不敢有分毫行差踏错,只敢默默完成顾珩交代下来的一个个或明或暗的消息。
太监不像文臣,他?们的身家性命都只系于皇帝一身,李德福明白这一点,顾珩当然更明白,因?此很多隐秘之事,顾珩只会交代给他?。
比如这?次顾夫人的事。
顾珩当然不会告诉他?全部,但他?又怎会猜不出来。他?第一次对这?个杀伐果决的帝王,生?出了一种?几?乎可以说是心疼的情绪。
所以一时冲动,那句宽慰就出了口。虽然冲动,但他?并不害怕,因?为他知道皇帝和以前大不同了。
顾珩居高?临下地看着?李德福:“你是不是觉得朕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