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秦凌阁为何不问“何谓道”大约是因为张月鹿的声名在外同是天下间有数的年轻才俊秦凌阁也没有必胜把握为了求稳选择了自己更擅长的领域。
秦凌阁的声音不大声调不高却清晰地响起在每个人的耳边。
所有人的脸色都是一肃。
甚至一直不动声色的三位参知真人都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张月鹿的脸上露出些许惊诧之色在旁人看来似是她没想到秦凌阁会有如此一问可只有张月鹿自己知道她其实惊诧于自己的运气如此之好。
她竟然押题押中了。
因为准备的时间太短所以张月鹿不可能去广撒网只能针对性地突击部分内容。她思来想去自中原佛门衰弱、佛门的重心迁移至西域之后佛门就不再以擅长辩论而著称更多充当动手的角色。反而是儒门失去了天下共主的地位之后不能掌握礼教话语权谈空说玄的风气再度复兴一直充当动口的角色所以张月鹿最终决定押题于儒门。
张月鹿缓缓回答道:“家国一体是为儒。”
东华真人和清微真人的脸上竟是同时流露出了嘉许的神色。
慈航真人比较矜持就像许多父母那样没有太多表示。
秦凌阁的脸色凝重几分道:“请释义。”
若是仙人论道在提问和回答的同时也会发散神念将所思所想悉数灌注到他人的脑海之中不言传可意会再加上仙人的境界已经极高往往一点就透不必解释太多所以仙人论道看起来是玄之又玄往往只说几个字让人摸不着头脑。
因为张月鹿和秦凌阁还没有此等境界两人的地位也没到那个层次不可能只说几个字然后让众人去思索他们的话是什么意思所以还需要释义。
张月鹿沉声道:“对于儒门而言国即是一个放大的家家即是一个缩小的国。以君的身份处置家事让孩子们以对待君王的态度对待父祖动辄跪拜不得忤逆半分以律法维持道德。以父的身份处置国事再让臣民们以对待父祖的态度对待君王君恩如生养之恩知恩自当图报不得不肝脑涂地以道德维持律法。所以儒门又提倡以忠孝治天下。”
此话一出儒门大祭酒的脸色已经是变了。
且不论对不对这已经不是解释而是解构了。
张月鹿却没有就此打止的意思继续说道:“所谓君父所谓父母官无一不是体现此种‘忠孝’一体的概念。君父臣子君对臣父对子可见君王是为大臣的父亲而臣子官员们又是治下百姓的父母官那么君王们就是百姓的祖辈。如此一来一国便成了一家君王是身为大家长的祖父大臣是父亲百姓是孙子既然是家那么父亲要爱儿子祖父要爱儿子和孙子此即是儒门的‘仁’。”
“至圣曰仁亚圣曰义。这又不得不提到儒门曾经的大敌墨家墨家主张仁爱非攻儒门也讲仁为何两者如水火一般互不相容?只因儒门之仁只是自上而下之仁从来只有祖父宠爱孙子父亲宠爱儿子却从未有儿子宠爱父亲、孙子宠爱祖父的。为富方可不仁穷人纵然想仁又能仁谁?墨家则是主张互相仁爱这便违背了儒门的等级秩序或者说伦理即是儒门的‘礼’。”
“所谓雷霆雨露俱是天恩。若是父子名义定下哪怕是父亲做错了儿子也不能反抗若是儿子反抗即为不孝不孝则道德有亏无道则失大义无大义则人心向背。至于父亲惩戒儿子却是一切为了儿子好具有天然之正义性。”
“父亲无道作为大家长的祖父要惩戒父亲为孙子主持公道这便是百姓们总是期盼明君在位的缘故。可如果孙子敢于直接反抗父亲的无道哪怕是父亲有错在先那也是孙子的错。”
“正因如此只要将一国视作一家那便再无公平可言因为从道德上来说儿子生来便是与父亲不平等的是亏欠父亲的。男子负心并无养育之恩的女子尚且要身败名裂那么儿子抗争父亲便要遗臭万年!故而只闻忠孝却不闻公理也。”
“所谓‘忠孝’所谓‘仁’只为纲常人伦之‘礼’此即儒之根本。天与地无穷人死者有时操有时之具而托于无穷之间忽然无异骇骇之驰过隙也。不能说其志意养其寿命者皆非通道者也。所谓礼教狂狂汲汲诈巧虚伪事也非可以全真也奚足论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