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家女郎,你的话语里都是自嘲,莫不是妄自菲薄了一些?”司马颖笑起来,与她并肩同行。
两人刻意绕开人群,走在偏僻的小巷里。
“是吗?妄自菲薄?可是人活一世,不该是认清自己最重要吗?”乐霖眼睛看向前方,她今日有些压抑。
也许,方才那一场突如其来的事情,刺激了她的神经。
那场虐恋之梦,萦绕心头不去,她很想说些,可终究找不到倾听者。
既然有人要敲开她的心房,她倒是想一吐究竟,说个痛快。
左右,这人终究是未来的姐夫,也断然不会到处宣扬。
“乐家女郎,当真这般想?”司马颖显然那不同意她的话。
“王爷,妾如何想不重要,是这大晋的人们如何想,才重要,不是吗?毕竟人言可畏,终是要众口铄金的。”乐霖的眼睛越发的深邃,她的心中很是不快。
“此话当何解?”
“何解?”乐霖看向司马颖,“王爷自小便是锦衣玉食,更是有太妃倾心相护。可会知道自幼失祜的孩子,这日子过得是如何?妾是乐家的嫡女又如何?可终究是没娘的孩子。”
司马颖沉默着,等待她舒展内心的想法,只做个安静的听众。
“妾的母亲生我那年便去了,之后阿爹没娶妻。人都称道父母的爱情,可谁又知道,长夜之时,妾没有亲娘的痛楚?谁又知道,长夜凄凉,阿爹没有嫡妻的孤寂?”乐霖鼻头酸了起来。
“妾自小虽是努力,可终究先天不佳,不是聪颖绝顶的女子,也不是艳冠群芳的女子,在乐氏不算出类拔萃,也不算精明能干。这样的妾自是知道,安分二字。也自是知道,那拔尖的人都不该与妾有瓜葛。”乐霖看向司马颖,嘴角带着笑,却是那般的凄楚。
“妾有时候在想,妾这样不出色的女子,该是如何才能成为整个家族的骄傲?可是这样的骄傲,可是家族所期待的?在一直努力的过程中,在那晒书节,却终究是棋差一招。遇到了卫公子,王爷……你该知,妾与卫公子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乐霖垂下头,看向自己的鞋尖,她自知配不上卫玠的。
“这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自然话不投机,也自然不能处在一起。即便偷了时间,相处片刻,也总有人前来干扰。归根究底,便是德不配位。妾的德行自是知道,故而从未深思,也从未妄想。”乐霖抬头,她有着隐隐的倔强,也有着对人世间看清的透彻。
“乐家女郎所言却有几分道理,可你又怎知叔宝是如何想的?”司马颖的话却让乐霖陡然笑起。
“卫公子是太原王家、河东卫家的明珠,当世名士,少有大名。如此人物,当是那天空最璀璨的明星,若说启明星,也不为过。这样的他,与妾本是云泥之别。妾自知,又怎会乱想?而卫公子又怎会屈尊降贵?”乐霖显然不信司马颖的话。
“乐家女郎,或许你真的想多了。”司马颖向宽慰几分,却被她打住了话题。
“王爷,妾很感激你今日的搭救之恩。只是妾不是那情窦初开的小女子,也不是锦衣玉食的世家娇娇女,有些事,自当打定主意,便不会轻易动摇。这乐府就在前方,再次拜谢,后会有期。”乐霖转身走入乐府,只留下司马颖看着那身影若有所思。
这是一个自卑的女子,也是一个对未来不抱希望的女子。
也许在她的心里,走一步算一步。
又或者,在她的心里,听天由命,一切随缘。
这般看来,叔宝追妻之路,漫长而又修远兮。
……
卫玠拿着聘书,才走出皇宫,一辆马车停在他的面前,一小厮屈身而来,亮出腰牌,卫玠走上马车。
“叔宝,那日一别,别来无恙。”司马遹抬起头,斟上一杯茶,递给卫玠。
卫玠接过茶杯,一杯饮下,将茶杯放在小茶几上,这凉茶怕是有些时候了。
“不知太子府再次等候多时,当时我的错。”卫玠抱拳致歉。
“叔宝何错之有?”司马遹把弄着手里的茶杯,抬起头看向他。
“其罪有三。”卫玠直视司马遹。
司马遹说:“哦?叔宝不妨详说。”
“其一,明知太子府欲与椒房联姻,却与贾谧之妹纠缠不休,此为叔宝之罪。其二,自叔宝祖父起,便是太子府一脉,一直未给太子府竭尽所能,亦是叔宝之罪。其三,明知太子冼马是太子府作为,却迟迟不来,害主上久等,亦是叔宝之罪。”卫玠恭恭敬敬的说道。
“如此,这罪当何解?”司马遹笑了起来。
“如此,当是如太子府所愿,尽叔宝所能,定让龙翔九天。”卫玠说道。
司马遹说:“是吗?可是龙在浅渊,如何一飞而上?”
“自然寻那东风,劝君扶摇起,一飞而起,跃上九天,龙翔九万里。”卫玠的话让司马遹满意的点着头。
司马遹又为他斟上一杯茶,“如此,叔宝当时费心了。”
“一直是叔宝之错,沉浸在痛苦之中,无法自拔。辜负了太子府的心。”卫玠连忙致歉道。
“无妨,叔宝现在有了心,便是最好。”司马遹笑起来。
只是这笑,让卫玠整个人陷入被动。
看来这太子冼马的文章之下,这太子府真的要有动作了。
“只是,叔宝,孤心念一人,不知当何解。”司马遹支着头,一副为难的模样。
“愿闻其详,定当为太子府排忧解难。”卫玠缓缓说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