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梁芙送回车上之后, 傅聿城回到宿舍。
宿舍里气氛分外沉默李文曜打游戏却难得一句不喷脏蒋琛埋头抱着本书也不知道究竟看没看进去。
这晚梁芙出现在他们宿舍两人又一道手挽手离开, 将班里流传甚久的传言坐实。傅聿城敏锐觉察到, 似有一堵墙将他与蒋李两人彻底隔绝。
他相信他们绝非刻意, 那只是一种心态上的不由自主。
傅聿城没多放在心上他们三人关系原本就算不得多好顶了天帮忙答个到, 一道出去撸个串, 真要推心置腹两肋插刀不大可能。
至于系里其他男生怎么看他就更不在意了。于他们而言他傅聿城攀上捷径一跃跻身“上流圈层”, 未来前途不可限量与他们这些还得上下求索的象牙塔学生已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凭你如何奔走解释总有人议论。
食得咸鱼抵得渴, 既要美娇娘又要好名声, 没这样两全的事。
傅聿城整个七月连轴转在律所实习之后才发现课本上学习的那些内容远不足以应付实际工作所需, 每日完成任务之外还得充电学习松懈一刻就跟不上进度。
周一开例会讨论一起经济犯罪的案子。这案子也就是周昙拜托梁芙的那一桩律所评估很久最终还是决定接下由资深的赵律师组建小组负责。傅聿城和丁诗唯作为表现最好的两名实习生都被吸纳进小组之中做些文书类的工作。
例会结束之后又开了小组内会议傅聿城和丁诗唯各被分配了前期准阶段的任务。
就在离开会议室的时候傅聿城接到一个电话石阿姨打来的。当时存这号码是因为担心赵卉一个人在家若遇到什么情况他还能保持联系通畅。
这通电话带来一个坏消息石阿姨语气沉重说今天陪着赵卉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已经出来让他晚上最好赶紧回家一趟。
任务繁重今天原本预定是要加班到很晚的。
傅聿城应下电话挂断坐在位上许久没动。他对坏事的预感一向很准确心中已经隐约知晓今晚回去之后将会面临什么。
“傅聿城?”
傅聿城转过身去尚未来得及敛起一脸疲惫。瞧见他神色难看丁诗唯眉蹙得更紧担忧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家里有点事。”
“……要不要请假回去看看?”
“下班回去就成。”
“材料明天就要交你做得完吗?”
“尽量吧。”
丁诗唯看着他没多犹豫就下定决心语气带点儿不容拒绝的坚决:“那把你要做的分我一些你今天早点回去。”
“不用……”
“别跟我客气吧都是老同学了上回在酒吧上上回蒋琛的事你都帮过我的忙。”
傅聿城沉吟许久答应下来。之后恐怕还有数不清的焦头烂额即便他习惯凡事独立解决也有力不从心的时候。
傍晚在小区里傅聿城先碰见石阿姨。
她和小孙子在沙坑里玩皮球打发了小孩儿自己玩起身朝傅聿城走去。
傅聿城从她目光里读出几分怜悯知道自己预感成真“……您直接告诉我吧什么情况?”
“医生说可能是什么……第二原发肺癌?”石阿姨叹声气“……具体你回去问吧检查报告也详细。过年那会儿她感冒咳嗽我就劝她去了她一直有侥幸心理推脱不肯去。这两个月她又频繁咳嗽一直也没见好我就生拉着她去医院检查了……今天你妈在医院哭了半天我也劝了半天。她不想治了觉得再治也是徒劳保不准以后还要复发还平白给你添麻烦。她晚上也不想吃我帮她烧了两个菜也不知道她动没动筷……”
傅聿城道声谢上楼。
赵卉坐在落日退尽之后昏沉的暮色里听见开门声她向着门口投去一眼人却没动。
傅聿城抬手开了灯往桌上扫一眼各种报告铺了一桌两盘菜一碗饭一口没动。他把包放了先去看检查结果。
pet-ct显示右下肺前基底阶段有五厘米左右的肿物右侧胸腔积液右侧斜裂胸膜增厚初步诊断为第二原发肺癌。
傅聿城一项一项看得仔细。很多指标、专业名词他都不陌生四年前读大一的时候他曾频繁跟它们打交道。
看完傅聿城把报告收拢坐在餐桌旁凳子上问赵卉:“医院怎么说?手术还是保守治疗?”
这孩子不过二十三岁可凡事冷静自持好像天塌了于他也只是个顶上去还是逃跑的选择题理性分析利弊即可没什么可恐慌的。
赵卉喉咙发梗“……医院建议手术切除术后配合化疗。”
“那就照医院说的办吧什么时候入院床位预约了吗?”
赵卉别过眼去心里萌生一层绝望傅聿城蓬勃往前她总是拖他后腿的那个。
在医院拿到诊断报告那刻她真觉得命运不公她以为加诸傅家的重重厄运合该有到头的时候。没有一次又一次善念与希望总被打碎可能冥冥之中有天意非要将他们二人赶尽杀绝。
“阿城我不想治……”
傅聿城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平和没有半分的指责。她被他注视着突然间无地自容别过头去捂住嘴。
“您别说这种丧气话办法比困难多——床位预约了吗?”
“在排……”赵卉哽咽“……你知道三甲医院多少人排着队做手术什么时候能入院要等通知。”
“那就等通知宜早不宜迟。”傅聿城往那堆材料上看一眼“……别的我来想办法。”
“你有什么办法你刚实习拿得了几分钱的工资……”
“您别管了。”
赵卉依然记得四年多前傅聿城读大一。那时她发现晚又拖延了许久状况比现在还要更糟糕一些。
傅聿城力主手术治疗手术加上化疗那费用对彼时的他们而言是天文数字。那时候傅聿城也是让她别管。
之后快有两周的时间他没个音讯。一天凌晨三四点她听见外面有动静走出卧室发现傅聿城回来了。他也是如今这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递过来一张卡说那里面有二十万。他看着她时与他父亲相似的眼里有种冷到极致的情绪然而深如潭渊不可窥探。她心里不安问他怎么来的他缄口不言说没偷没抢让她别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