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想喊他看, 那花店里的洋桔梗开得热烈结果什么都忘了连同呼吸好半晌她都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后巷有人经过, 落下一阵笑声, 她被傅聿城身躯挡住全听不见。这花店檐廊是薄荷绿, 她向上的视线里看见这样一片清凉的颜色她想到添了冰块的气泡酒是甜的。
不知过了多久, 热得不行, 手心都浮出汗梁芙伸出手去挠傅聿城后腰他缩了一下。
“……我得回去了不然方清渠估计得报警。”声音很小, 提到方清渠时更是心虚地低了半度。
“要是不提这名字我说不定就放你走了。”
“你还能在这儿待一晚上不成?”
“你可以试试激将法对我很有用。”
电话在这时候不适时宜地响起, 梁芙不看便知应当是方清渠打来的。她手伸进包里掐断再搂住傅聿城的腰, 头往后仰踮着脚尖看他用刻意撒娇的语气央求:“真的得走啦。”
傅聿城吃不消, 一言难尽地瞥她一眼。
梁芙哈哈大笑电话又响起来再掐断这回她试着轻轻挣了挣傅聿城松了手“去吧。”
他整理衣领就站在原处没打算要走的意思。
“你不跟我一起进去?”
傅聿城摸烟盒低头往嘴里送一支“懒得跟他打招呼。”
梁芙笑说“小气。”
她穿泡泡袖的绸制短袖黑色长裙浅绿缎面的平跟鞋像是复古装扮的电影女郎。只微微仰起头踮着脚动作迅速又轻盈。一个吻落在他脸颊上风拂过一样。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挽她已转个圈躲开笑说:“我回去应酬你回去团建。明晚见这回风雨无阻!”
作为实习生傅聿城他们的工作内容没有挑选的余地指导的老师布置什么就得完成什么。傅聿城刚来没熟悉多久就接到一个收集判例的任务工程浩大繁琐还要得紧急免不了晚上要加班。
他跟梁芙约定今晚九点看电影预估了一下工作量大抵到提交任务那日时间刚刚足够。为了争分夺秒吃饭的时间都得省下。
一到饭点茶水间就热闹起来。傅聿城叼着面包去冲泡咖啡丁诗唯也在那儿。她面色苍白端着塑料碗小口喝粥额头上还贴着一张退烧贴。
丁诗唯有气没力地打声招呼傅聿城瞧她一眼“生病了?”
“本来就感冒了昨天晚上不该喝酒。”
“怎么不请假。”
丁诗唯笑了笑“就这么几个实习生我请假了你的工作量不就得翻倍?”
“也没事该请就请生着病效率也不高。”
傅聿城端着速溶咖啡到桌子斜对面坐下就着面包将就这一顿晚饭。
丁诗唯没忍住去看他好几个话题到嘴边怕他不愿接尴尬就又吞回去气氛就更沉默了。她始终不知道怎么跟傅聿城熟起来明明已是五年的同学了。这人好像自动给人划分了界线线外的人半步也别想靠近。
来程方平的律所除了冲其业内口碑当然也有私心。她笔试加上三轮面试一关一关闯过来赌个傅聿城会来这儿实习的可能性最后赌对了。
丁诗唯喉咙发疼吞咽很慢。对面傅聿城已经吃完面包冲她点一点头示意起身回工位上去了。
丁诗唯叹声气手一松塑料勺子轻砸进粥碗里。她低头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没用至极难受之外更添沮丧。
晚上八点傅聿城从繁重的任务里抽身起身去外面透一口气。
律所在一栋去年刚刚开盘的新写字楼里。这写字楼分ab座为了方便两栋互相来往十五层还修建了一条空中走廊。律所在十六层因此大家常会在工作之余抽空到走廊上去躲个懒。
傅聿城推开通往走廊的门瞧见不远处有道人影。顿了顿果不其然听见人影那儿传来压抑的饮泣之声。
这写字楼里来往者光鲜亮丽背后却各有各的屈辱心酸。工作不顺来这儿哭一场是件稀松寻常的事。但不寻常在于这已经是傅聿城第四次在走廊碰见这道人影了。
那是个女人傅聿城不认识看她铭牌可能是对面b座哪家公司的人。
之前碰见过三回都是差不多晚上八九点的时候女人趴在走廊扶手上一人默默啜泣。虽没刻意却也记住了:女人手里捏着一副眼镜穿一身浅灰色的正装个头挺高但瘦骨嶙峋骨头架子都要撑不住衣服一样。
因不认识傅聿城一直没多管闲事但三番五次碰见终究有些在意。他是做法律工作的要是这人有什么工作上的纠纷他提供点咨询建议也算力所能及。
犹豫之间那女人抬起衣袖擦了擦眼泪把眼镜一戴转身慢慢地走了。
抽完烟回到工位上没多久不远处主管办公室门打开程方平从那里面探出头来“小傅过来一趟。”
傅聿城给头顶白色冷光照得些许疲惫抬手按一按眉心锁上电脑站起身待他推开门却瞧见沙发上坐着个意想不到的人。
程方平笑说:“小傅我得下班了你就代我请我这个师妹吃顿夜宵吧。”
说罢便拿上衣服工牌同梁芙打声招呼走得毫不拖泥带水。
梁芙穿条黑色的连身裙v字形领口嶙峋锁骨上栖着银色的饰物。化了完整的妆嘴唇红润似某种饱满的浆果。这身打扮应当是从哪场聚会离席而来。
“陪杨老师去见了一个募捐人离这儿近顺道过来看看。”一面为见傅聿城一面是为了上回周昙托付的事。程方平答应得很干脆说明日会上当会询问几个骨干有无接手意向。
梁芙站起身倚着大班桌瞧着傅聿城。
他是极适合穿正装的人有种清冷出尘的禁欲气质。这儿是师哥的办公室头顶还有摄像头不可逾距梁芙觉得有些可惜。
夜里空气潮热自写字楼至电影院一路上人头攒动。
广场上最后一波喷泉表演几个小孩儿大着胆子往水流底下钻。两人边走边看直到渐渐远离广场。
傅聿城取票的时候梁芙便去买爆米花和可乐。大桶满得快洒出来带一股蜂蜜的甜香。
“不用控制体重了?”
梁芙笑嘻嘻拈两粒送进嘴里把爆米花桶塞进他怀里“是给你买的我就蹭两个。”
傅聿城:“……”
是部好莱坞大片剧情一般就看个特效。
梁芙看电影入戏极深主角被反派抓了她抓着他手臂使劲捏比剧中人物还着急;到打斗精彩的地方她也十分配合地“哇”。
最后他没看电影全在看看电影的她。
电影里光影时明时暗照着她一时清晰一时模糊的轮廓她一会儿雀跃一会儿又情绪低沉幼稚得可爱。
他手肘搭在扶手上手背撑着脑袋电影轰隆的音效渐渐进不到脑子里思绪像给打散一样越飘越远。
是被梁芙摇醒的。
电影结束观众正在离场。他顿了一瞬渐渐回神发现自己头正枕在梁芙的肩膀上。
傅聿城坐直身体一点没有睡了半程的罪恶感。梁芙一边瞪着他一边活动肩膀关节“你脑袋可真沉。”
傅聿城笑问:“师姐把我脑袋扳过去的?”
“不要脸明明是你自己睡熟了非要靠过来的!”
影院已经开灯了还有些忠实粉丝固执等彩蛋。他俩给坐在里面的观众让路也不着急走。可乐冰块都化了爆米花还剩整整一桶这电影还真是只看个过场。
傅聿城笑了声想起什么把自己带着的包拿过来从里面摸出个纸片样的东西“差点忘了欠你的‘心意’。”
梁芙展开一看一纸最佳检方律师庭辩奖的获奖证书。
“送给我?”
“不要?不要就还我。”
梁芙忙往后躲看着证书上“傅聿城”三个字没忍住抿唇一笑“给我你怎么办?以后找工作评奖什么的不要什么原件复印件?”
“你先收着要用再找你吧。”
“回头就给你扔了。”却把证书整齐地叠了一叠珍而重之地放进自己包里。
离开电影院已经十一点多了。离傅聿城学校近梁芙决定送他一程。
校园里寥静放假的学生多半已经离校。傅聿城的宿舍倒是三人齐在蒋琛和李文曜俩冤家去了同一个律所实习离学校也不远就都一道住在宿舍了。
要说梁芙二十二年的人生有没有什么遗憾大抵就是没好好读书没感受过正常大学的氛围。如今和傅聿城一道走在绿槐夹道的浓阴里多少也算了了一桩夙愿。
研究生宿舍楼尤其男生宿舍管理较为轻松现在又在假期拿身份证实名登个记就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