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午正,烈阳高照,校场内潮热气闷,但西面的平民奴户热情不减,都在等着看场中的七个幸运儿进行下轮的测试。此时,坐在西面正台正中偏北的壶门大案旁的一名锦衣少年懒洋洋地解下头上的乌纱幞头,随手丢在榻上,对坐在主位上的一名年长男子说道:“大兄,中州盟整的这什么脱奴试甚是无趣,奴就是奴嘛,即便这几个贱奴真能感知元气,还真费力气供养他们修行不成?都这岁数了还未凝元,以后还不是废物?!要不是三兄相邀,我还不如在客店休息的好。”
年长男子尚未回话,坐在他身旁的荣城县令向平峰笑道:“九郎,六年前盟城大司马府亲下钧令,要盟地各县行脱奴试。不瞒你说,四年前我到这儿来,阿爷专门要我务必不能怠慢这脱奴试。其实我也同你一样觉得选几个贱奴有何用?今天你只当来给为兄捧个场,瞧个热闹,喝喝酒好了。”
年长男子向奇峰此时方正色道:“九郎,扎上你的幞头!向七郎学学,这不是在家中,不要没了规矩。旁边就是葵水的人,此后他们还要和我们一起去大影,别让人家看低了。伯父贵为中州盟大司寇,尚且重视这脱奴试,你凭什么瞧不起?”向平峰忙陪笑道:“大兄说的是,现在不仅盟地,连大庸那里已经试行脱奴试了。听阿爷说起,说不定咱们知春明年就要试行了。”那锦衣少年不敢违逆大兄,向自己对面正襟危坐的少年吐了吐舌头,忙把幞头又扎在了头上。
向平峰端起杯酒,对向奇峰陪笑道:“大兄,兄弟我悟性差,这都二十有三了,才是个聚精高阶。阿爷不待见我,把我打发到此地做个屁大的县令。阿爷最器重你和旭峰,今晚到了天邑,你见到阿爷能不能帮我说说好话,把我调到盟都去?我在这里可闷死了。”
向奇峰侧脸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了四岁的堂弟,心中暗暗鄙视:“身为知春高门之后,中州盟六大首脑之一的冬官大司寇的次子,年少之时便随知春宗大长老在知春主山太安修行数年,整日里却只知道花天酒地,放浪形骸,练不好功,管不住人,怨不得伯父不喜。此后还要在盟地呆上一段时间,可不能让他带坏了九郎!”心中如此打算,嘴上却道:“三郎放心,为兄自当尽力游说伯父。”向平峰心中一喜,忙举杯向向奇峰道谢。
此时已有奴军拿来了四个石锁,放在校场当中。尉史将七个奴户少年叫到石锁面前,说道:“恭喜尔等!初试通过后,你们已经脱奴成功了。”七个少年听闻此言,不由自主地面露喜色。尉史轻蔑地一笑,语气变得稍微缓和,说道:“下面两项测试,关乎你们是直接从军,还是插翅飞进五学馆。尔等不可懈怠。接下来举石测力,四个石锁最低五十斤,最重两百斤。”说罢,指着站在最北侧的一名高大少年说:“从你开始。”
那高大少年十五岁左右年纪,不敢托大,径直走到五十斤重的石锁面前,双手抓锁,看似并不费力地举了起来。举起后稍停片刻,便放了下来。那尉史微微点头道:“你且下去休息,其他人依次举锁。”其余少年依次上前举锁,除了那名十四、五岁的少女稍显吃力外,其他少年均较轻松地举起了五十斤石锁。
第二轮举百斤锁,除那少女外,其他少年也全部通过测试,只不过其中四五个已是大汗淋漓、双臂发颤。那尉史见此情景道:“你们也不要太过勉强。我提醒你们,如果在此关受伤而无法参加第三轮测试,进入五学馆的机会可就没了。谁要退出,现在就后退一步。”
几个少年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愿意退出,能够象盟地平民一样进入五学馆,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一步登天。在测试中争取一个好的名次,自然进入五学馆的机会就要大很多。那名高大少年大步走到一百五十斤石锁的面前,深吸一口气,双手抓住石锁,大喝一声猛地提力将大石举过头顶。
围观众人见那少年举起大石正欲欢呼,但见石锁已是落了下来,闷声重重砸在少年左脚之上。那少年啊的一声,扑身趴了下来。东侧围观的人群中,两名中年奴户男女哀嚎着跑向前来,尚未跑出两步,便被护场奴军用枪尾打晕在地上。
那尉史命两名奴军抬起扑倒的少年,抬走石锁。尉史向那少年看了一眼道:“不自量力。此奴筋骨皆断,废了!抬走。”随即转身对东侧人群大声道,:“尔等贱民,谁再敢喧哗乱动,定斩不赦!”
待奴军抬走断脚少年和两名被打晕的奴户后,尉史对其余五名少年道:“你们还要继续吗?如果没人再想举锁,那么现在就进行下一项测试。”
吕散之坐在看台上,看着场中少年惨状,而身周贵族豪强,饮酒的饮酒,嬉笑的嬉笑,倒似场中正在上演一出戏剧,不禁有些黯然。心想如果郭老没能千辛万苦找到大兄,如果此时自己仍在毛地蹉跎,境况又能比场中少年强上多少?这世间,为何总有人天生高高在上,总有人一生蝼蚁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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