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进回公寓的车里,沈峭寒率先向陶筱道歉:“抱歉,不顾你的意愿,擅自做了决定。”
陶筱摇摇头:“没事儿的沈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他垂着眼睫,低声说:“其实我心里也不太想……不太想他这么快就能出来,我挺害怕他使什么手段报复的。我以前以为,他只是比别人脾气稍微坏一点儿,还不至于太过分。他以前做的那些事儿,在我们这种地方,见得不算少,听说的更多,我以前,总觉得这不算什么,总觉得……和我没关系。”
他咬了下嘴唇,不敢去看沈峭寒,只茫然地看向车窗外,喃喃道:“……等到这种事差点发生在自己身上,我才知道有多可怕。”
沈峭寒叹了口气,伸手拍拍陶筱的肩膀:“已经没事了。”
陶筱又摇了摇头:“我不是在害怕自己被怎么样,我是在想,以前那些……以前周亚旻做的那些坏事儿,我知道,却没当回事,是不是……也算他的帮凶?”
他短促地呼出一口气,脸色有些发白:“沈哥,我一直以为我是个好人,没做过什么坏事,但是今天我发现,我比自己以为的坏得多。这次差点轮到我……不,差点害了你,这是不是,是不是我应得的报应?”
身陷泥潭,就算最后奋力挣扎着爬出来了,又怎么可能不沾染污垢?
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陶筱看着“自己”的指尖,那么白皙干净,突然就觉得,他的灵魂正在弄脏沈峭寒的躯体。
指尖忽然被一只温暖的手握住。
陶筱微微颤了一下,扭头看向对方。
沈峭寒嘴角带着淡淡的、安抚的微笑:“你也没你自己想象的那么坏。”
他认真地看着陶筱,语气温柔:“在同样的环境里,有人已经堕落成了我完全想象不到的样子,但你,你至少没有主动去侵害别人。你小时候成长的环境,和他比起来,不知道差了多少,可你身上却没有那种戾气。你一个人的力量太小,能独善其身,已经很不容易了。”
陶筱默默听完,低声说:“我做过坏事,所以老天让我喜欢上周亚旻,借他的手惩罚我。但我又没那么坏,所以老天让我遇到你,把我救出来。”
沈峭寒愣了一瞬,失笑:“看不出来,你还挺信神佛的?”
陶筱:“倒不是信什么,就是觉得,有时候……好像真的就有一种,嗯,被安排了的感觉。”
沉默两秒,沈峭寒问出他曾经问过好几次的话:“那你现在,还喜欢他?”
陶筱扯了一下嘴角:“不喜欢了吧,他都那样对我了,我怎么可能还喜欢他。但是……好像也忘不掉,毕竟是……我第一次喜欢的人。”
初恋,不管结果是好是坏,总是令人难忘的。
停顿片刻,陶筱又补充:“其实,我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现在想想,前段时间我好像就没那么喜欢他了……而且是很久前,可能在我们第一次互换之前,我对他就已经不是,嗯,不是那么纯粹的喜欢了。只是我自己还没转过弯儿来,总觉得,我应该一直喜欢他才是对的。”
沈峭寒嘴角勾起,扭头看向车窗外,随口问了一句:“学过惯性定律吧?”
陶筱:“……啊?”
沈峭寒就笑:“没什么。我很高兴,我是那个‘外力’。”
陶筱茫然地看着沈峭寒。
驾驶位上,雷诺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两个真是太有意思了,”他笑着摇头,“我真该带闫轻一起来,听听他能给你们分析出什么东西来!”
陶筱默默掏出手机,搜索了一下那个劳什子的惯性定律,回忆起初中时好像的确学过这么个东西。
他盯着那句无比简单的话看了半天,又发了会儿呆,忽然问:“沈哥,你说,如果咱俩没有灵魂互换这件事,是不是,我就会一直待在酒吧,也不会被周亚旻误会找了老板,所以……他也不会因为生气就做出后面这些过分的事儿,就不会被警察带走……然后,我也会一直像以前那样生活?”
这样发散开去,命运的每一个节点,都有可能延伸出无数条道路,通向无数个未知的将来。
但陶筱说的这个“如果”,沈峭寒不愿去想。
沈峭寒叹息一声,伸手在陶筱的脑袋上揉了一把:“别想那么复杂的事。”
陶筱抓了抓头发,忽然想起曾经的某个情景,笑问:“这是你自己的脑袋,有什么可摸的!”
沈峭寒挑眉:“哦,照你这个思路,你其实每天都在帮我洗澡?”
雷诺:“哈哈哈哈哈哈——”
陶筱:……
不行,这个问题不能深想。
一想深了,就总觉得需要打上马赛克。
开过玩笑,之前的沉闷气氛被一扫而空,沈峭寒见陶筱的情绪好转,心情终于放松了。
……
远在苏省的某所学校里,下课铃响起。
教室中的学生们,原本坐着听讲的,趴下了,原本趴着睡觉的,坐起来了。
沈君瑶迷迷糊糊睁开眼,揉了揉脖子,见老师离开教室,她偷偷摸摸从书包里把手机掏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