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陶筱”的话,周亚旻先是一愣。
紧接着,他就感到一股无名火起,觉得对方把他给耍了。
“你丫真行,陶筱!”
周亚旻豁然起身,怒不可遏地越过面前小桌,伸手去拽“陶筱”的领口。
一边骂道:“你他妈现在是找着靠山了是吧?嗬,有金主了,又会唱歌了,这是寻思着把我们踹了是不是?!”
沈峭寒也站起来,躲过周亚旻的手,灵活地从卡座里脱身。
“周亚旻,”他语气清冷,“不要让我更厌恶你。”
“厌恶?哈,厌恶?!”周亚旻抓不到人,气得团团转,“陶筱,你他妈也有资格厌恶我?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把你从那群混子手里救下来的,也不想想你凭什么一来就能跟酒吧签长期合同!你现在翅膀硬了,就想飞走是吧?”
他絮絮叨叨,骂骂咧咧,喊了一大堆话,无外乎一遍一遍提醒对方,要记得他当初那点“救命之恩”和“知遇之情”。
酒吧通往后院的门忽然打开,赵光耀看到场子里的情况,一扬下巴,把小V赶回后院,反手又把门关上。
“一大早就吵吵嚷嚷的,干什么呢?”赵光耀来到两人身边,拉住周亚旻,却看向“陶筱”,“陶子,你跟我进来,我有话问你。”
说着又冲周亚旻皱了皱眉:“你先冷静会儿。”
周亚旻一甩手,挣开赵光耀,扭头走出酒吧,砰地把门撞上了。
“行,他走了,咱也不用回院儿里说话。”赵光耀笑着指了指刚才周亚旻和沈峭寒坐过的卡座,“坐下聊吧。”
沈峭寒知道这位赵老板做人还算有底线,应该不会对陶筱做什么不好的事,点了点头,与他面对面坐下。
赵光耀果然比较理性,大约是看出陶筱要离开酒吧的决心很坚定,他就没劝,反而笑道:“其实,我上次叫你来换签协议的时候,就隐约有点感觉,我们这儿,以后估计是留不住你了。只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
对方态度客气,沈峭寒也就保持了礼貌:“也是恰好有机遇。赵哥,我想抓住这个机遇。”
赵光耀点点头:“理解,谁都想变得更好嘛。”
沈峭寒:“赵哥,你对我好,我都记得。”他知道,陶筱对赵光耀也是很感激的。
赵光耀笑了笑:“我也不说什么‘你发达了记得照顾我们’的话,你的成就,那都是你自己努力拼来的。我当年只是给你提供了一个发掘潜力的平台,你凭自己本事混出了样子,也给我这场子赚了不少人气,咱们各取所需,所以不谈什么恩情不恩情的。周亚旻拎不清,我可不会。”
沈峭寒看着赵光耀,心想,这才是老江湖,看出陶筱终究不是他能握在掌心里的人,就表现出一副不挟恩图报的样子,让人念着他的好。将来要是真的遇上陶筱顺手就能帮忙的事,以陶筱的性格,又怎么可能不帮一把?
他猜测,等到赵光耀独自面对周亚旻的时候,估计也能说出完全相反的、令周亚旻心情舒畅的话来。
见“陶筱”脸上不露情绪,赵光耀又问:“那,这宿舍你还住么?”
沈峭寒摇摇头:“不打算住了,我的东西,改天会叫车来带走。在这之前,房租我还会交,东西搬走之后再算退租吧。”
赵光耀沉默了一阵,又问:“你这次突然要走,除了周亚旻,是不是和蓝喆也有关系?我听到过你们在院子里吵架,他这人吧,性格的确有点强势。”
蓝喆的事,陶筱没跟沈峭寒说太多,沈峭寒也不好无端揣测,只能回答:“主要是因为我自己有别的规划。”
赵光耀笑了一声,看起来并没有相信这个说辞。
又聊了几句关于合同的事,赵光耀放“陶筱”回宿舍收拾东西。
沈峭寒推门走进陶筱的宿舍,见屋里的几个人还没睡醒,有三张床空着。
他轻手轻脚从陶筱的柜子里翻出几件陶筱叮嘱要这次带走的东西,主要是沈峭寒送给他的化妆品和护肤品,还有那本传记,以及一些重要的编舞资料和照片——陶筱没有电脑,他平时需要存东西,都是借用周亚旻的笔记本,最后导进U盘里。
把这些零碎装进背包,沈峭寒又将陶筱的衣柜收拾了一下,把衣服叠好,配饰装盒,方便和陶筱换回来之后,让他亲自过来挑选要留下的部分。
整理完毕,沈峭寒背上背包,又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宿舍。
从酒吧出来,走远了一些,沈峭寒从衣兜里拿出自己的手机,见通话仍在继续,失笑道:“你们这是听了全程?”
手机里立刻传来雷诺的声音:“音频直播,总觉得没有视频直播带劲儿。那个周什么的,也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沈峭寒问:“陶筱呢?他身体怎么样?”
陶筱轻轻咳了两声,嗓音微哑:“我挺好的,就是有点儿想咳嗽,刚才一直忍着。你现在出来了?”
沈峭寒:“不是带了保温杯?多喝点水,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紧接传来的,是一阵混乱的杂音,最后,一声重响,电话断掉了。
陶筱愣了一秒,立刻打开车门,冲了出去,向着白河街狂奔。雷诺用法语骂了一句脏话,紧跟着下车,追着陶筱的方向跑过去。
……
另一边。
沈峭寒打着电话,忽然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向他靠近。
此时,白河街上一片安静,这脚步声显得那么突兀,瞬间就触动了沈峭寒的危险直觉——昨天晚上,陶筱强调过要防范周亚旻,沈峭寒的潜意识里就留下了周亚旻今天会作妖的认知。
于是,沈峭寒猛然一矮身,躲过了身后那人抡圆的木棍。
然而,等他转身看清眼前的场景,才发现自己还是天真了。
——白河街上,两家酒吧院落之间的狭窄小巷里,忽然冲出了三个人。与拿着棍子的那个加起来,一共四个。
……
雷诺腿长步大,跑得快,几乎瞬间就追上了陶筱。
他把自己的手机往陶筱手里一塞:“你报警!我去帮忙!”
陶筱接过手机,脚下步子却没停,紧跟在雷诺身后,沿着白河街跑,一边跑一边拨打报警电话。
他在这个街区混了五年,知道打110不如直接拨最近的派出所——酒吧场子里,每年总有那么几次闹事儿,难免和这里的片儿警打交道。
电话接通,陶筱也看到了远处街面上的情况,急得声音都在颤抖:“张叔!是张叔吗?白河街,白河街上……斗殴……您多带点儿人来!”
那边警察的反应雷厉风行,这边雷诺也不含糊,冲上前就把围着沈峭寒的一个混混踹翻在地。
对面小混混一看有人来了,立刻招呼着要溜。
沈峭寒抹了把嘴角,语气森寒:“别放走!”
说着就把刚才手里拎着木棍的那人按到了地上。
沈峭寒练过搏击,虽然以一敌四有点吃力,但还好没受什么重伤,只是嘴角边有一块淤青,胳膊擦伤了一片。
雷诺和陶筱见人没大事儿,都松了口气,撸起袖子上前帮着打架,最后一人按住一个混混。剩下的那个闷头就跑,结果……就撞进了带着小警察迅速赶来的张警官手里。张警官一看,派出所的“熟面孔”啊,直接就把他给拷上了。
等到看清现场情况,发现有个外国人在,张警官不由捏了把汗。再一问询,又得知“沈峭寒”也是外籍,张警官就更头疼了。案子一旦涉外,就很麻烦。
“这怎么回事儿?”他扭头问“陶筱”。这位目测是受害者,也是唯一的华夏居民。
沈峭寒还没开口,刚才拿木棍的那个混子头头就嚷嚷起来了:“蓝喆让我们教训教训这个陶筱,最好能废他一条腿,让他以后再也跳不成舞!”
话音刚落,就被张警官瞪了回去:“废什么?”
张警官威风凛凛,气场强大,那混混立刻哑火了。
陶筱在旁边听着,气得都快跳起来了。
“蓝喆!”他咬牙切齿,“我还以为他只是嘴皮子臭!”
沈峭寒皱了皱眉,扭头问陶筱:“宿舍里,靠门右手边的下铺,左手边的上铺和靠窗上铺,都是谁?”
陶筱一愣,看了张警官一眼,凑到沈峭寒耳边低声回答:“上铺是我和蓝喆,下铺是周亚旻。”
沈峭寒点点头:“那个蓝喆,的确不在宿舍。但我觉得,这个人这么主动供认,恐怕也有问题。”
张警官等陶筱和沈峭寒交流完毕,这才拍了拍手将两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面对外籍人士,他语气不像平日那么悍气:“不好意思,得麻烦你们跟我回趟派出所。”
这几个混混都是派出所的“常客”,看他们说话的神情,和刚才“招供”的语气,张警官就知道这里面有猫腻儿,必须带回去好好问清。
陶筱正在气头上,巴不得去警局帮助张叔把蓝喆抓获归案,立刻点头答应。
沈峭寒是当事人,肯定也得跟着去,雷诺……本来就是跟来看热闹的,又兼职了司机,不好自己离开,就也一道去了派出所。
张警官手下的小警察们办事效率很高,还没等到一个小时,就把蓝喆从附近一家快捷酒店的床上挖了起来。
蓝喆被带进派出所时,依旧一脸懵逼。
“我没睡鸭!我也不是卖的!真的!我和他是,是情侣,就是好久没见面儿了,找个地儿睡觉!真的!”
……
经过问询,并调取了每个嫌疑人的通话时间记录,最后张警官确定,这几个小混混并不是蓝喆找来的。
蓝喆与这几个混混从来没有通过电话,虽然不排除当面商议的可能,但,那个拿木棍的混混——李立,当天早上九点二十三分曾经接过一通电话。
经过陶筱和蓝喆的辨认,这通电话来自周亚旻。
电话里说了什么,警察也无法探知,但就是在接到这通电话之后,李立才叫上了身边几个哥们儿,来白河街找陶筱的麻烦。
事情发展到这里,陶筱心里也基本明白了。
他没有表现出愤怒,也没有哭,只是感觉自己从内到外一阵阵地发冷,就连心脏都好像要被冻僵一般。
两位外宾不肯离开派出所,声称一定要等到周亚旻被抓。张警官也很无奈,只能把人请进休息室,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势,然后吩咐手底下的小警察们尽快找到嫌疑人。
休息室里,沈峭寒一言不发坐在陶筱身边,和他紧紧挨着,伸手握住他紧攥的拳头。
陶筱沉默了很久,忍不住喉咙里的疼痒,咳嗽了几声。
他的病还没好全,虽然已经退烧了,但扁桃体发炎还没消,渐渐演变成嗓子发痒,总想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