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陵呆坐在?床头,重新扣回了拉链。他有些后怕,头重脚轻,半身发麻,就连嘴里呼出的?热气都是断断续续的?。
外面传来了赵光辉几个人惊悚的?叫喊声,被影涿呵斥之后又七嘴八舌地问伤怎么样,疼不疼,流了好多血之类的?。
之后房门?被粗鲁地踹开,有人闯了进来。
“姓贺的?!你是不是对?我们老大说了什?么,他为什?么那么伤心,你给我说清楚!”这是赵光辉的?声音。
赵良平的?声音紧接着响起:“你先放开手,你要是把他掐死了老大饶不了你!”
赵光辉说:“老大饶不饶得了我另讲,就算是死我也要教训这个姓贺的?,他凭什?么,他算老几!”
“你能不能先放手?再不放手我就催眠你了!”
“你催眠我?你有本事催眠他呀,胳膊肘往外拐算什?么东西?!”
“我再说一遍,放手!”
“你!你竟然?真向着他!”赵光辉气急败坏地收了手,“好,姓贺的?,你现在?还有机会说,别?怪我没提前?打招呼!”
贺陵脖颈一松,瘫在?了床上。
等到肺部不那么难受时,他朝着虚空露出一丝谑笑,哑着嗓子说:“赵光辉,我劝你不要问,否则你家老大无地自容,可能会拿你撒气。”
“你放屁!我家老大从来不会无地自容!”
“喔,原来脸皮这么厚的?。”
“你!姓贺的?,别?以为老大护着你我就不敢揍你!”赵光辉的?唾沫星子乱飞,不知道又做了什?么,弄得周围丁零咣当?乱响。
赵良平气得慌:“能不能别?乱发泄,这边采购很麻烦的?!”
赵光辉恨恨地:“那你给他催眠试试,看看刚才他对?老大说了什?么,不然?我怕是控制不住自己会杀了他。”
赵良平犹豫:“你这是记吃不记打啊,背上已经不疼了?”
赵光辉吼:“哎呀你快点,一切有我担着!”
他们话音一落,贺陵就察觉到了太阳穴的?异状,针扎一样的?刺痛感跳跃着传进大脑里,疼得他弓起了脊背,只能用撕扯镣铐、在?手上烫出更多血泡的?方式来转移这种疼痛。
他心知这是赵良平的?催眠术。怪就怪在?之前?这家伙的?催眠术对?他不起作用,现在?却?这么强烈,不是好兆头。
赵良平应该也没料到能成功,收手之后有些气喘不定,对?赵光辉说:“你去告诉老大,就说催眠术起作用了,可以给姓贺的?洗脑。”
赵光辉说:“那你先告诉我他对?老大说了什?么呀!况且你之前?提起这茬时都已经被老大严厉否决了,怎么还要往枪口上撞。”
赵良平说:“别?问了,你先去,回头我再告诉你。”
赵光辉气得跺脚,摔了门?出去。
门?一关?上,赵良平就问贺陵:“是真的?吗?我们老大他……他……”
贺陵不回答,反问他:“有这么难以启齿?我怎么没觉得。”
“你!”赵良平哑然?,好半晌之后才接了下半句,“你等着被洗脑吧,不识抬举!”
贺陵烧得昏昏沉沉,不多会儿?就睡了过去。
从前?有封惊客在?身边守着,他做的?梦就都跟封惊客有关?,这回却?不一样了,梦见了二十来岁时的?影涿。
影涿被龙泉剑伤得很重,筋脉尽断,武功全废,躺在?麦草堆上,被身穿黑斗篷的?人死死按着不让叫出声。
子婴就靠坐在?旁边,华贵的?衬衣因为鞭痕满布而变得破破烂烂,捂着额头的?手背上也是血迹斑斑。
他因为太过自责而不敢看影涿,颤声说:“天?师,你让他叫吧,他疼。”
天?师却?说:“外头有追兵,不安全。”
贺陵朝麦草堆走近,瞧见冰冷的?雾气从天?师手掌上发散出来,浸渗到了影涿的?伤口里,他脸上那些可怖的?裂痕就开始缓慢地闭合。
贺陵知道,只要时间足够,天?师可以修复他的?筋脉,还可以让那些疤痕彻底消失,但影涿却?拉住了天?师的?手腕,要他把疤痕留下来。
“为什?么?”贺陵开口询问,但没人能回答他。
“子婴,贺子婴,贺子婴……”影涿在?昏迷间不知道喊了多少遍。这个名字像是有魔力,每当?他喊完就能安稳一小会儿?,之后又会痛苦地皱起眉头,再重复着这种令人无法理解的?自我疗法。
贺陵踢了一脚在?旁边坐了一整夜的?子婴,但那人并不能感受到他,只懊恼地垂着头,一声不吭。
贺陵说:“要不然?你答应一句?”
子婴不答应。等到影涿醒了他才起身,端了碗水给影涿喂下,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白玉瓶,用麦秸秆挑了药膏出来,替影涿厚敷在?脸上。
影涿的?目光十分复杂,隐忍而痛惜,渴望却?又无奈。他瞧见子婴为难的?表情,终究还是叹了气:“你不用内疚,也不要说‘我又没有要你来救我’之类的?话,我只是为了偿还天?师,没有别?的?意思。”
子婴没有说这种话,但他把白瓷瓶交到了影涿手里,临出门?前?说了一句:“以后别?再做这种事了,不值得。”
贺陵觉得那瓶子熟悉。
“醒了?”影涿的?声音出现在?枕畔,贺陵一下弹坐起来。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别?一见我就吓成这样,”影涿说,“又是一夜过去了,你身上的?毒不能再拖,考虑清楚了吗?”
“没什?么好考虑的?。”
“我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你就可以一直考虑下去。”
“不必了,我不可能跟你为伍。你说我欠你的?,行?,能拿什?么就拿什?么,之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互不干涉。”
影涿沉默了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