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封惊客立在祭台上,手中出?现了虎魄刀。他不怒自威,定定地说:“可惜你已无龙泉剑,否则今日可公平较量一番。”
骷髅王已经吃过一轮虎魄刀的亏了,有些忌惮,挥手示意后?方的军队不要擅动,骂道:“无耻小人,有何资格与孤王一战。”
封惊客说:“有无资格不在身份,而在能耐。当?年灭秦若也要凭借身份地位,那西?楚霸王的名号想必也落不到阁下的头上。”
骷髅王吃了瘪,啐道:“好一副伶牙俐齿!”
有人称赞封十六伶牙俐齿,这?还是人生头一次,贺陵不适时宜地笑?出?声,就这?么把骷髅王的注意力引了回来。
骷髅王说:“孤王不杀无名之辈,但你身上流着风氏的血,小子,你与那秦皇的狗屁天?师是何关系?报上名来!”
贺陵问:“你跟那个天?师有仇?”
骷髅王说:“岂止有仇,不共戴天?!”
贺陵哦了一声:“那不认识。”
后?方的军队中有人起头呼喝,嚷嚷着斩草除根,要杀尽风氏一脉为弟兄们报仇,骷髅王却喝道:“休嚷!冤有头债有主,孤王不杀旁系。你若和?那天?师无关,留下这?小子,自行离去罢!”
贺陵看了眼封惊客,心想你眼光真?好,上来就跟我要心肝儿。
上前?一步,贺陵学着印象中小封惊客的模样朝骷髅王拜礼,说:“霸王见谅啊,我家哥哥也不是故意欺负人的,既然大家都?打?平一局了,能不能英雄惜英雄,揭过这?页算了?”
骷髅王怒道:“无名之辈,焉敢讨价还价!”
贺陵叹了口气:“敬酒不吃吃罚酒,看来只能使出?看家本事了。”
骷髅王再次觑起眼睛,长戟指向贺陵,饶有兴味地等待他的动作?。后?方军队也以为两人将有一战,都?在呼着号子叫战。于是贺陵轻咳一声,两手扬至齐眉高?的位置,调动了一下情绪,开始为自己指挥。
“烟雨泽兮花开,雾锁楼台。游子心兮野云外,一别又十载……烟雨晦兮犹在,朱颜已改。游子魂兮堕江海,梦回故乡来……”
贺陵天?生五音不全,何况这?曲子是在梦里学的。但不得不说,他这?贺氏唱法倒是别有一番滋味,比别人多出?了那么一点中年秃顶、物?伤其类的悲怜意味,听?得人难过。
感时花溅泪,何况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洞里,处处都?是萧索沉郁的气息。死后?都?不能魂归故土的士兵们被勾起了思乡之情,不由自主跟着贺指挥唱了起来。
“烟雨晦兮犹在,朱颜已改。游子魂兮堕江海,梦回故乡来……”
“别唱了!”骷髅王骤然下令。他那张骷髅脸做不出?表情,但眼里的红光却变得迷蒙,仿佛也能落泪一样。
贺陵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角,说:“对不起,都?怪我太投入了,实不相瞒,当?年我也是个楚人呢。”
“你是楚人?”骷髅王语带质疑。
贺陵说:“对,看不出?来吧,保养这?么好。”
骷髅王收起感伤,讥讽地笑?了一声:“那么今夕何夕?”
贺陵说:“天?槽七十年。跟你说你也不清楚,反正距离亡秦已经好多年头了,时代早变了。”
骷髅王闻言又将视线移到了封惊客的身上,上下打?量他的着装,说:“你身着秦皇服饰,但并非秦皇,你是那青铜棺里的涅槃替身?涅槃大阵果?然有奇效。”
封惊客并不搭理他,贺陵却怕他动歪脑筋,就说:“一件衣裳而已,我家哥哥喜欢穿我就借给他穿了,其实我才是替身。”
“你?”骷髅王冷笑?,“那你可认识秦三世子婴?那位小皇帝生在宫外,一直由楚人抚养,莫非与你……”
贺陵笑?呵呵:“不熟。”
话音刚落,一绺烟气缠绕了过来。封惊客立即斥白雾去拦截,两方一接触同时消散了,只有一股冲击波激烈地震荡开。
贺陵不由退了两步,被封惊客揽住:“可伤着了?”
贺陵摇了摇头,转向骷髅王:“你这?是干什么?”
骷髅王说:“你身上有秦三世的气息,孤王只想试探一番。不熟便罢了,那小子也不是什么英雄人物?,拱手让国的败类尔。”
封惊客闻言面露不善:“你说什么?”
骷髅王:“孤王说错了么?他不但拱手让国,还一心求死,说他败类算是言轻了,根本就是个窝囊废。当?年孤王就该早早杀了他,若非费时费力地上刑拷问,也不至于叫他有机会逃走,累得我江东将士死后?不能归故土!”
轰地一下,整个地洞剧烈地颤抖起来,那些骷髅军团被席卷而过的白雾扑翻在地,江潮似地退散了。
尘土扑簌簌往下掉,贺陵随手挥了几下,正瞧见骷髅王拿着长戟朝这?边飞来,而那些士兵也重新出?现在后?方,嚷嚷着要杀风氏后?人。
贺陵愤慨:你们还真?是会拣软柿子捏!
他反身抱住要出?第二招的封惊客,一边滚下祭台一边把歌词当?成台词念:“烟雨泽兮花开,雾锁楼台……”
封惊客被他压在身下,急问:“做什么?”
贺陵说:“别打?岔,把天?河杯拿出?来,我要召唤神兽!”
摸爬滚打?中又接连念了好几遍,终于,天?河杯中金光大涨,密密麻麻的绿色光点从杯口涌了出?来,落在黑暗中“红眼军团”的对立面。
“何人在唱楚歌?!何人在唱楚歌?!”被召唤出?来的“绿眼军团”的领头者大声质问。
贺陵指向对面:“他唱的!他们都?唱了!”
“唱了又怎的!”红眼的骷髅王第一时间就把对方认出?来了,骂道,“卑鄙小人,你竟还敢出?现在孤王面前?,今日新仇旧恨一起算,看看谁才是真?正的天?下霸主!”
杀声四?起,贺陵感叹天?师的未雨绸缪,拉住封惊客朝着地洞的出?口跑去。
骷髅王见状知道是中了计,骂道:“无耻小儿休逃!”
贺陵边跑边回敬他:“无耻小儿在骂谁?”
骷髅王火冒三丈:“无耻小儿在骂你!”
贺陵哈哈大笑?:“好得很,无耻小儿继续骂!”
封惊客:“……”
眼看着石板就在前?方,封惊客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紧急拉住了贺陵:“小心!”
贺陵被他一拉几乎闪着腰,然而奔跑过程中的惯性太大,一时刹不住,直接弹起来朝前?面栽了下去。
他右手按在了湿乎乎的地面,左手被封惊客握着,还没看清覆盖在地面上的那些湿乎乎的是什么东西?就又被抱着飞了起来。
腾空而起的瞬间他本能地想用右手抓着点什么,就抓着了封惊客前?来接他的左手。
两只手一握上,粘稠的质感瞬间弥散开,混合着一热一凉的掌心温度,竟叫人莫名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水乳交融般的羞耻感。
当?事者都?在极力保持镇定,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大惊小怪,但有时候努力和?收获是不成正比的,还可能显得欲盖弥彰。
比如贺陵,手心都?开始出?汗了。再比如封惊客,气血又开始翻腾。
而越过那片黑沥青似的可疑物?后?,两人落了地,再想分开——嚯,分不开了。
贺陵瞪大了眼睛:“这?是什么,好黏?”
封惊客叮嘱:“小心些,别伤着。”
两人试着抽了抽手,但黑气萦绕的物?质像是一种胶,把他们两人的左右手牢牢粘在了一起,怎么都?撕扯不开。
贺陵挠了挠脸皮,心虚地说:“我可不是故意占你便宜。”
封惊客嗯了一声,抬眸时就红了耳根:“你别乱动了,硬来的话会痛。”
贺陵:“……哦,哦。”咕咚吞下了一口非分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