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地面?上?时天已经快亮了。外头刮着雨丝,薄雾笼罩了江面?,依稀能看?见不?远处人家的灯光。
两?人随便闲聊了几句天河杯,以及封惊客出来之后两?边各自发生的事情,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毕竟都是大?男人,偶尔拉拉小手是情趣,一直这么拉着就很尴尬了。
封惊客试着化出冰刀切断掌心的胶连,但那黑色的物质能伸出无数细丝,扎进他们的皮肤里,与血肉牢牢吸附,断在里面?的部分会迅速钻进血管,带着毒素,疼痛难忍。
封惊客自己不?怕吃苦头,但见不?得贺陵嘶嘶吸气的模样,就收了白雾,说:“不?行,须得另想办法。”
贺陵疼得冒汗,忙不?迭点头:“还是先别动?它了,不?动?的话它扩散得还慢一点。我们先回西安,问问老葛有?没有?什么祖传的秘方。”
封惊客说:“也好?,但……”
他的视线凝聚在两?人的手上?,贺陵轻咳一声,把披在自己身上?的长袍取了下来,缠住交握的手:“这样会不?会好?一点?”
封惊客看?着鼓鼓囊囊的一坨:“……”
似乎更可疑。
早上?六点钟不?到,蜜桃甜心大?酒店前台的接待员打了个呵欠,准备换班。她打开当地的新闻头条刷了两?页,留意到一条关于抓捕传销分子的消息。
说昨天夜里警方根据举报线索在某小区抓捕了一名传销头目,该头目近日到处鼓吹歪理邪说,目的是忽悠大?家购买他的铜制油灯,价格极其?高昂。
而类似的事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之前西安市有?人报警称上?当受骗,花三十万元加入了某个祈愿协会,只为实现不?切实际的心愿。与之一同受骗的还有?另外八十来号人,那批人员手里都拿着同样的油灯,趁夜开展的祈愿活动?。
警方怀疑这是同一个诈骗团伙的手段,提醒广大?市民提高警惕,在看?见相?关的可疑人物时要及时反映。
接待员啧啧两?声,不?大?理解那些人的想法,有?三十万买肉吃不?香吗?
正当她拿了手提包离开柜台时,门外进来了两?个顶级帅哥。
一个身穿半黑半白的连帽衫,脚踩短筒马丁,刚好?露出一截白皙纤长的脚踝,脚踝控表示完全丧失了抵抗力,即使他的马丁上?还沾了不?少泥;另一个身穿藏蓝色衬衫,领口、袖口都扣得严实,长裤也特意熨烫过似的平整笔直,五官精雕细琢,俊得异常,又冷又禁欲。
接待员咽下口水,一眼就认出来这两?位是谁了。原因无他,作为一家主题酒店,这两?位是罕见的来了非要住无主题标间的客人,而其?中一位还在半夜打电话给前台要求再开一间房。
至于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无从得知。
“贺先生早上?好?!有?什么可以帮您吗?”她看?了看?贺陵被雨水扫湿之后脏兮兮的衣裳,以及用黑色长外套包裹成一大?坨的、很明显就是跟另外一位“捆绑”在一起的右手,内心升起疑惑。
贺陵说:“谢谢你,但不?用了,我们正要回房。”
接待员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这叫她想起了那条新闻。有?些人看?起来体?体?面?面?、聪聪明明,背地里说不?定就是特别容易被忽悠的小傻瓜。
出于对客人负责的工作态度,她又问:“那您手上?这件外套需要干洗吗?我看?着像是很珍贵的布料,水洗容易坏。”
贺陵说:“也不?用,我自己洗就行。”
接待员哦了一声,但看?这两?人紧张的样子,心里差不?多有?数了。她从冰柜里拿来两?大?瓶乳酸菌,说:“贺先生慢走,这是免费送给您二位的,再次祝您住宿愉快!”
瞧见这位贺先生想用右手来接而又办不?到的模样,接待员几乎笃定:那件黑色长外套里包着不?可告人的秘密,说不?定就是他们俩才买的祈愿油灯。
“哎哟!”机智如她,手一抖,叫那两?瓶乳酸菌掉了下去。
趁着贺先生弯腰去捞的功夫,她脚上?一崴,扑到了这两?人中间——不?幸的是又给弹了回来。
她怀疑这两?人的手指头打的是死扣,居然没分开。
贺陵被她压得眉头一皱。好?在自己右手力气大?,握得住,要是左手这样吃力肯定已经疼得龇牙咧嘴了。
封惊客的脸色当场难看?下来,右手撑住他小臂,问道:“疼么?”
贺陵摇摇头:“还好?,还好?。”
封惊客便转向接待员:“怎的如此?鲁莽!”
“啊,我,我……”接待员吓得说不?出整句。
贺陵拦住了封惊客,心想这也不?是大?事,说了声“没关系”就拉着他转身朝电梯口走了。
电梯门徐徐打开,身后却传来了一声“等一下”,扭头一看?,接待员迎面?撵来的身影犹如一只奔腾的大?喜鹊,三下两?下解开了缠在他们手上?的黑色长袍。
贺陵张着嘴:“……”
已经来不?及了,长袍萎地,两?人手拉着手的模样就这么公之于众了。
他第一时间看?向封惊客,生怕他家祖宗脸皮薄,被这状况弄得不?知所?措。但他家祖宗这回竟然比他还镇定,只往他身旁走了半步,遮住两?人交握的双手,以一副全然维护的态度问接待员:“这又是为何?”
接待员目瞪口呆,呼隆一下把腰完成了直角:“对不?起!我也是为客人负责,怕你们上?当受骗!真的对不?起!请不?要投诉我!”
贺陵手忙脚乱地拾起长袍,乱七八糟先裹了一通,问道:“什么上?当受骗,你以为我们在干什么?”
接待员手足无措:“对不?起,我就是看?了新闻头条,怕你们花三十万买一盏破油灯。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是误会!”
“破油灯?”贺陵隐约有?了印象,但此?时电梯门开了,还是先拉着封惊客进了电梯,说,“好?了我知道了,我们没上?当,谢谢你了。”
随着电梯门的关闭,接待员长舒一口气。
她的小姐妹从前台出来,责备道:“怎么回事啊,我刚才都紧张死了!”
她叹了一声:“我是咸吃萝卜淡操心,原来人家是那种关系,牵手怕被看?见而已。”
小姐妹托着下巴:“但是要真怕被看?见,出门不?要牵手不?就行了?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接待员点点头:“而且本来他们定的就是标间,睡到半夜还特地另加了一间,好?奇怪的。当时我去送房卡,是那位贺先生开的门,他脸都是红的呢。”
小姐妹灵光一闪:“刚才你听见没,那个高一点的问‘疼不?疼’,会不?会是……那方面?不?和谐,然后闹别扭了,才赌气另开的一间?然后为了修补关系,两?人约定今天一整天都要手拉手,谁松谁是小狗!”
接待员想了想,觉得也有?可能,说:“那就等等看?吧,如果他们再出来时还是拉着手的,应该就是这么回事了。”
风口浪尖上?的两?名当事人回了房间。还没到保洁打扫的时候,所?以屋子里仍然充斥着香甜的草莓气息。
贺陵有?些心不?在焉。一来是因为刚才的闹剧,他猜测那个“末日神明”协会又开始招揽信徒了;二来他不?知道封惊客在天河杯里得到了多少讯息,更不?知道怎么开口告诉他自己是封天师亲儿子的事。
封惊客说:“别发呆了,要清理么?”
贺陵疑惑地嗯了一声,抬头才发现已经到了卫生间门口,现在亟待解决的一个问题是:两?人粘在了一起,洗澡怎么洗,厕所?怎么上?。
封惊客说:“我化雾试试。”
贺陵点点头:“好?,好?。”
——虽然我乐意给你看?,但也分情况,洗澡还好?说,上?厕所?就别参观了。
好?一会儿之后,贺陵问:“怎么还不?化?”
封惊客摇头:“这东西邪性,我已无法全身化雾。”
贺陵傻傻地问:“那要不?然你只把头化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