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张轶晨不打不相识之后,贺陵对这?中二少年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尤其?欣赏孩子那种?“怀揣猫猫头,手持双刃刀”的侠骨柔肠。
这?几天他一直跟着余尔去送饭,发现那孩子确实不是随随便便就砍人,至少余尔的爪子每次都是完完整整伸进去,再完完整整缩回来的。
说到余尔,最近她的异能也提升至了三级,头发和指甲已经能收放自如了,萧张那把激光锯开始正式迎接被淘汰的命运。
送饭第三天的时候,贺陵勇敢地打开了大铁门,余尔劝他不要,他觉得问题不大,便在“作死不算工伤”的警告中踏进了警戒范围。
余尔叉着腰等在楼梯口,贺陵果然?不负所望,几分钟之后捂着手背上的新伤走出来了,却是一副眉眼含春、嘴角含笑的表情,像个?荒淫无?度的昏君刚嫖了西域进贡的美人。
第四天一早,贺陵得寸进尺地把饭送进了禁闭室,在张轶晨吃饭的时候从背后拿了个?布偶猫的毛绒玩具给他。谁知孩子原本好好的,见了布偶猫之后乍然?暴怒,拔出双刀就给划烂了,还用前几天那种?盛怒的眼神看着贺陵。贺陵也不生气,捡起玩具尸体走了。
当天下午贺陵返回,带了个?和真猫一样大小?的毛绒折耳猫,张轶晨又要发火,却在双刀即将划上去的时候收了手,接着把毛绒玩具扔进了床底下,对着墙壁好一顿狂踹。
贺陵没有消停,当天晚上去送饭的时候又带了一只同样的毛绒玩具,同时还发现,床底下的那只被孩子给捡出来了,沾了很?多灰尘,孤零零摆放在一旁的椅子上。
第五天早上,贺陵又给他送去了一只毛绒折耳猫,和他衣服上印的那只颜色很?像,脑门上也有两条小?尖尖。这?次张轶晨没有表现出抗拒情绪,只是淡淡看了一眼,也没去碰。
到了晚上,贺陵拎了只笼子上去,安安静静地放在张轶晨的面前。等他吃完饭,贺陵打开了笼子,里面钻出一只灰色折耳猫。小?猫刚三个?月大,奶声奶气的,两只圆眼睛又大又亮,歪着小?脑袋好奇地盯着张轶晨。
张轶晨先是呆呆地看了一会儿,紧皱的眉宇间显露出几分不耐烦,似乎压抑着某种?痛苦。
这?次贺陵有所提防,在他刚要拔刀的时候劈手夺了过来,紧接着将他反扣双臂压在桌子上,低声警告:“这?个?是活的,是一条小?生命,我不管你听不听得明白,不许你对它耍刀。”
张轶晨大概是听懂了,渐渐冷静了下来,贺陵却没有立即放开他,而是加重?了力?道。贺陵相信,就算这?孩子大脑没记忆,肌肉和骨骼也会对承受过的疼痛有记忆,这?么做就是为了提醒他,只要他敢对猫动手,就会有人对他动手。
果不其?然?,张轶晨的两条手臂被拧得剧烈颤抖,恶狠狠的眸子里却泄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畏惧。
贺陵如愿以偿,捡起了地上的双刀,连同小?猫一起带走了。
葛明峰就站在楼梯口的铁门外,见贺陵安然?无?恙地拎着猫笼子出来时颇有些惊讶,又看见了他手里的刀,不禁担忧:“双刀从来不离他的身,离了就会做噩梦,夜里闹起来没完没了,我建议你还回去。”
贺陵不以为然?:“让他闹好了,还能把你六楼给炸了?我觉得这?孩子不是那么难沟通,病情或许也没那么严重?,我想帮他。”
“就这?么帮?”
“就这?么帮。要治好跗骨顽疾,先得扒皮抽筋,痛是难免的。”
贺陵下了楼梯,葛明峰便“哐”地关上了大铁门,开始上锁:“我不管了,你非要招惹他,后果自负。”
“哦,我负,但是负不负得起我就说不准了。”
“负不起?没事儿,我找你家十六去。”
“……”
作为一个?新人,贺陵觉得这?单位实在不怎么样,让一个?实习生承担太多了。千不该万不该,上届领导班子不该把权柄交托给葛秃子,这?人是靠关系上位的,绝对。
晚上,贺陵把自己的铺盖都搬到了五楼,直接睡在楼梯口——他确实也怕张轶晨炸楼。
这?几天他做了不少功课,孤独症也好,狂躁症也罢,他觉得张轶晨都不像。这?孩子恐怕不是某种?单一的精神疾病,再往大了想,他可能根本不存在什么精神疾病。
当然?,医学界对精神疾病有比较科学的定?义?,张轶晨的行为表现处在范围之内,被当做患者收容进来也是无?可厚非的,这?不能归咎于专家们。但贺陵认为,人的性格本来就是多样化的,有人精于交际,八面玲珑,有人不善言辞,却储秀于内,要是把大众性格当做一条标准线,偏离了这?条标准线就是疾病,着实有些蛮横了。
贺陵没办法?把自己的想法?说给葛明峰,因为他不是专业的,在这?块儿没有话语权。再者,张轶晨的问题是从父母离婚之后就有了,如果硬说这?是一种?异能的副作用,自己都将信将疑,何?况旁人。
夜里,楼梯口有风吹进来,地砖也凉飕飕的,贺陵蜷起了腿。
他梦见自己站在一个?人的床前,而身后走来了另一个?人,穿过了他的身体。夜色深沉,看不清来人容貌,却能看见窗外月光下飞来一只闪着彩色华光的小?鸟。这?人挥手驱走了小?鸟,关实了窗子。
床上躺着的人冒出脸来,还是个?孩子,看起来才十二、三岁。他伸手揪住了来人微微浮动的发丝,咋呼一声:“逮着你啦!”
来人笑着,轻柔地问:“怎么还没睡?”
那孩子回道:“说我啊,你不也没睡。”
“要睡的,担心你不老实,特意来检查一下,可不就来对了。莫把被子裹得像个?蛹,将来怕是会冻坏枕边人。”
“怎么会,一人一条被筒不就好咯!”
“净会胡言乱语,最亲密的两个?人怎能分开睡,日子久了岂不生分?”
“要是生分了,说明还不是最亲密的。就像我和哥哥一样,虽然?不在一起睡,却还是好得很?!哥哥,我讲得有没有道理?”
“这?……倒也是个?道理。但还是要把被子理理好,你又不是小?虫子。”
“哈哈,那哥哥帮我理一理!”
“好。”
贺陵沉默地看着这?一幕,意外觉得温馨而感动,忽然?蹬了下腿,醒了,才发现自己的眼角有残留的泪水,而封惊客居然?就在旁边。
“吓死人啊!你怎么在这?儿?”贺陵愠恼,因为这?祖宗打坐运功好几天了,天天见不着个?人,害他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封惊客把从楼梯拐角捡来的粉红小?猪递给他:“险些掉下楼去。”
“哦,谢谢啊,所以你是特地来给我捡小?猪的?”
“不是,偶然?路过。”
“那您这?还真是顺路,众所周知,从三楼到一楼是需要经过五楼的,从一楼到三楼更要经过。”
“……”封惊客转身就要走。
“欸欸欸,我逗你呐!”贺陵一把捞住了人家的脚腕,“来都来了,还不有事说事,走什么呀,我又不吃你。”
“你这?厮……”封惊客被蛇咬了似地后退半步,末了又叹气,“罢了。你陪了他好几日,可有进展?”
“有啊,迟早会康复的,我有信心。”
“为何?对他这?般用心?”
“祖宗啊,我对您比对他还用心,怎么不来问我这?个??”
“……竖子狡诈,不问也罢。”
“哈?我居然?成了竖子,还狡诈?哎,做人难,做五好男人更难,我算是亲身实践到了真理的核心。”
随口贫了这?么几句,贺陵仍然?不清楚祖宗来干嘛,他又不好追着问,毕竟这?祖宗的性格别?别?扭扭的,越是问他他越是不爱说,问急了就甩手走人,真比那十六、七岁的青少年还叛逆。
这?么一想,贺陵干脆往毛毯上一躺:“祖宗啊,要是没事你就回去歇着吧,我得早睡早起,明天还要给孩子送饭。”
如他所料,封惊客没走。他抬了抬上半身:“还有话要问我?”
封惊客点?头:“嗯。”
“问,直接问,我什么都告诉你。”
然?而他的真诚没能换来封惊客的坦然?,却起了副作用。俗话说物极必反,此?时封惊客的心里来来回回只有一句话:贺陵这?贼子……
贺陵急了:“快问呀,我都摆好姿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