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贵妃顿住脚。
“这位侍郎大人,当日曾参过太子一本,后来又抢了太子的?女人,胆魄不小。”孟添益冷笑了声,“太子向来小心眼,定不会饶过这人。敌人的?敌人,可为朋友。”
“宋珏可在为太子做事。”
“世人都趋利避害,这位侍郎大人更是有眼力?见的?,不然凭什?么当日得罪了太子、自?个儿却能一点事都没有,更别说出京不到三年、回来就能做到侍郎之位。”
“那就交给督公了,既然圣上身子不大行了,诸事尽快。”贵妃伸手折了枝腊梅,“若事情能成,督公想?要的?,本宫加倍奉上。”
“谢娘娘厚爱。”
孟添益默默注视着贵妃出了梅园大门,素色衣衫在雪地里一闪而过,不见踪影。他回过神来,伸长脖子远远望了眼这森森宫墙,露出了个诡异的?笑容。
孟添益随即出了宫,派人在朱雀大道上拦下了沈度,引了他进酒楼。
等沈度入二楼厢房,孟添益先一步开了口?:“大人竟然肯来,我倒是没想?到。”
“督公相?邀,岂敢不来?”沈度同他客气了一句。
“从前定阳王那位千娇万宠的?独女择了大人,可在京里被笑话了不少时日。没想?到,不到三年,大人这一回来,局势竟然已经大变。”孟添益觉得有些好?笑,“哪怕父亲是定阳王,可毕竟被贬成了庶人,还得了御赐的?‘行为乖张,有违礼法’八字,换到寻常人家,只得削了发做姑子去了,哪能料到如今竟然也是阁臣之妇了,当是一桩美?谈。”
沈度最不爱听?的?大概就是有人非议宋宜,可今日他没动怒,只是冷冷看向孟添益:“督公贵人事多?,远道而来,有话不妨直说。”
孟添益堆着笑,哪壶不开提哪壶:“只是终究不得再入皇城一步,大人每日早朝,想?必卯时就得起身从外?城入宫吧,如今大人隐隐有要成京中笑柄的?意思了。”
沈度不说话,静静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连半点眼神都没赏给他。
孟添益挖苦了人半晌,结果正主压根不理他,只好?尴尬地收了笑:“大人同夫人胆敢顶着天子之怒成亲,想?必伉俪情深,大人定不忍尊夫人如此一辈子吧?”
“内人如今自?在得很,不必督公挂怀。”沈度将那杯子转了两圈,手上带了点力?道,指腹隐隐发白。
孟添益收了玩笑心思:“敢问大人当日在北郡可曾炸掉了一个黑市?卖的?是什?么东西,大人心里清楚。”
沈度点头。
孟添益道:“大人针对太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明人不说暗话,不如结个盟如何?”
“同督公还是同贵妃娘娘?”沈度冷笑了声。
“大人果然心思通透,当得起智勇双全四字。”孟添益亲自?替他斟了杯茶,“说是贵妃也可,说是我也行,重要么?”
“不重要。”沈度摇头,“督公要我做什?么?”
“当日在北郡,大人虽然将整个黑市一锅端了,但依大人的?行事风格,我不信大人没扣下人证物?证。”孟添益笑了声,“太子在京中有屯火|药,至于?为何搜刮这么多?银子,则是因为北衙兵力?不够,定阳王又软硬不吃,七大营他实?在拉不过来,所以在养私兵。
这些事情大人心里想?必都有数,我跟了太子这些年,好?些事是我亲手替他料理的?,我也一清二楚。证据我出一半,大人出一半,折子大人上。”
沈度嗤笑了声:“督公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日后还可继续逍遥。我却被推出去做了冤大头,太亏了。”
“大人这话说得过假,大人对太子的?敌意,别人不知道,可当年大人上过参多?少太子同党的?折子,我掌着印,自?比别人清楚。虽然大人做得不大明显,但终有一日,圣上会知那些人都是太子同党。等真?到那一日了,大人的?日子未必比太子好?过,不如先下手为强。”
“督公图什?么呢?太子依仗着司礼监,督公好?好?跟着太子不是正好?么?”
“人心里都总有点执念,沈大人不也是么?”孟添益注视着他,似要看进他心里似的?。
这目光令他没来由地觉得一阵恶心,他起身:“此事若是一击不成,日后就难办了,督公别急功近利。”
孟添益干笑了声:“这可不是急功近利,大人此刻回京,正是赶上了好?时候。都到现下这地步了,无论做什?么事都是一场豪赌,赌的?就是人心罢了。大人不是好?赌之徒,可这局,大人不得不下赌注。”
沈度顿住脚步,沉默了好?一会,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督公说得对,赌的?是人心,不如……先来赌一赌东宫和圣上的?心。我先下注,东中二宫,必然最先沉不住气。”
孟添益目光落在他那枚玉扳指上:“欢迎大人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