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冬时分,梅园里幽香阵阵,贵妃一人安安静静地立了半晌,随后屏退了左右人,往梅园深处走去。她走进去,孟添益正在里头候着:“娘娘来了,老奴已恭候多?时了。”
“督公有何事找本宫?”贵妃斜觑他一眼,语气冷淡。
“娘娘说话爽快,老奴也不卖关子了。太子自?赈灾之时被收监国之权,至今圣上仍没有松口?的?意思,朝中政事由老奴和内阁共理,但老奴终究是个没根的?东西,必然要找个倚靠。”
“倚靠?”贵妃叹了口?气,“那次朝宴之后,圣上就不常召本宫了,本宫还无处去寻倚靠呢。”
“这不是娘娘的?本意么?表面上失了圣心,实?则圣上对娘娘倒没了戒心。”
贵妃心事重重,忘记追究他是如何看出此事的?,叹了口?气:“没了戒心,也没了扶一把的?心,本宫倒怀疑当初做错了。”
“如今圣上对太子动着怒,七殿下胜算大太多?了,娘娘不必忧心。”孟添益宽慰道,“更何况,为表诚意,老奴向娘娘透露一个消息。圣上如今不常召娘娘,不仅是因为当日之事,更是因为,龙体不安。”
贵妃一愣,回想?起早几个月前她被召入宣室殿时的?情形来,心下已经是信了这消息。
“老奴送折子到宣室殿时亲眼所见,潘成瞒得紧,太医院那边口?风也紧。”孟添益笑笑,“娘娘是个明白人,如今圣上对太子甚是不满,将宣室殿里原本纵着太子安插的?人手全剔干净了,也没有再赐大权的?心思。若是此刻添上一把火,必有奇效。”
贵妃冷笑了声:“督公卖主的?本事倒是不小,再怎么说,司礼监掌印十二年,督公爬上这个位置八年,向太子投诚也七年了。如今说弃就弃,倒是干脆利落。”
“说句不中听?的?,有奶就是娘。”孟添益笑笑,尖细的?声音刮得人耳膜疼,“太子闲着四月有余,吏部如今被御史台盯着肃清风纪,半点不敢胡来。而户部,自?从把太子插进去的?人清掉,剩下的?多?是娘娘和侯爷的?人,更不用说新侍郎来后,明面上减轻了赋税,可实?际上户部的?亏空却渐渐填满了,日后必当富余。老奴又无子女,别的?都看不上,独独想?赚些银子,日后新皇登位,也好?回乡颐养天年。”
“督公觉得本宫会信么?”贵妃目光落在一侧的?腊梅上,花蕊泛着一丝鲜艳的?鹅黄,她垂眼看了眼身上的?素净衣衫,两相?对比,心里闪过一丝厌恶。
“敢来投靠娘娘,自?然要带点诚意的?。方才那点不够的?话,老奴再送娘娘一个消息。”
贵妃没出声,似在辨他话中真?假,他接道:“当日朝宴,二公子的?事,娘娘就算心里其实?不想?讨个公道,但想?必还是想?知道到底是谁所为吧。”
贵妃看向他,眼神里淬了寒凉,冰渣子瘆得慌。
“太子所为。”孟添益看了眼远处的?含元殿,轻轻叹了声,“当时出来顶罪的?那位宫女,想?必娘娘还有印象,毕竟圣上直接让人杖毙在娘娘宫门前了。”
贵妃神色果然变了几变。
他接道:“这宫女还有个妹妹,当时作为顶罪的?条件被放出宫了,老奴方才着人将她送进娘娘宫里了。娘娘审问过后,吩咐老奴一声,老奴自?然会为娘娘处理干净。”
“督公就没参与么?”贵妃嘴角勾起一抹笑。
孟添益好?一会没出声,她却不再想?知道答案了,笑道:“这份大礼,本宫收下了。七殿下就是年纪还小,否则本宫也不会如此孤立无援,更不会沦落到需要督公相?助的?地步。”
孟添益赔笑称是。
贵妃又望了这满园梅树一眼,忽地想?起来一事,带了求证的?意思:“当日围猎之时,宋宜那丫头的?事……是你做的?吧?司礼监和东宫的?关系,看来果然不仅仅是上与下那么简单啊。”
孟添益没追究她是怎么知道的?,老实?答道:“娘娘聪慧,确是老奴所为。当日事情若成,定阳王那会手里还握着虎符,怕是早就不将太子掀下台不罢休了。只可惜太子是个拿不上台面的?,关键时刻半途而废,不然这一天,早就该到了。”
“督公好?手段。”贵妃冷笑了声。
“谢娘娘夸奖。娘娘其实?也不必为二公子的?事情难过,若是那夜没出事,定阳王大功还朝,又哪能饶得了他和侯府呢?定阳王也不是个好?相?与的?,若非这罪不至死的?人莫名其妙丢了性命,靖安侯府当日怕还有一番波折呢,说起来倒是桩好?事了。”孟添益笑了笑,“娘娘实?在不必为了母家人伤心,七殿下才是娘娘最终的?倚靠。圣上当年也在微时,当日的?太后能想?到后来的?无上荣耀么?”
贵妃点了点头,并?不避讳。趋利避害,人之常情,孟添益这人背后的?心思是什?么,她不在乎,她现在手下缺人,只要能为她所用,日后卸磨杀驴也不迟。
“娘娘只需将户部好?好?捏在手中,别忘了老奴要的?东西就行。剩下的?事,老奴自?会替娘娘料理干净。”孟添益冷笑一声,“老奴还会尽快为娘娘送上一份大礼。”
贵妃笑笑:“那本宫可就拭目以待了。”
孟添益恭谨行了个大礼,她又道:“说起来,户部新来的?那个侍郎倒是个好?事之徒,搅得整个户部鸡犬不宁。督公既然有诚意,不妨帮本宫料理了。”
孟添益失笑:“娘娘说沈度?他如今可是定阳王府的?姑爷,不太好?收拾。”
“督公诚意不够。”贵妃拂袖,往出口?方向走去。
孟添益在身后道:“娘娘会错意了。”